元星怀里猛然被塞进个沉甸甸的东西,如果不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现在生命已经落地了。
贺北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怕元星接不稳,连忙探出两只手扶住。
襁褓里是个名副其实的洋娃娃,三个月大,头发是稀疏的卷毛,眼睛很漂亮,像浅绿色的湖泊。
婴儿很乖,被这么折腾也不哭不闹,咧嘴笑着,红红的牙龈看上去格外柔软。
元星不大敢抱,把孩子交到他手上,指着黄毛,“那是你哥?”
跟网络上猜测的形象差距也太大了吧。
矜贵公子、权势滔天、野心勃勃、争夺家产……
这些词语哪个适用?
“……对。”
亲哥是有点丢人,但血脉相承,不承认也不行。
贺北时把孩子抱起来,介绍道:“这是咱们侄女,萨莎。”
“萨莎,很可爱的名字。”
元星捏着她的小手,食指刚放过去,就被牢牢抓住。
三个人温馨的挤成一团,马上可以列为标准的一家三口了。
贺正谦听到话音,停下步伐朝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有火药味,元星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
不料,董事长只是冷硬的说了一声 “这孩子她姓贺!”而后继续教训大儿子去了。
“姓贺,贺萨莎。”
贺北时复述一遍,皱眉望向星星,“怎么那么奇怪。”
“肯定要起个正式的名字。”
元星唇角的笑容控制不住的漾起,笑他傻也笑他笨。
外面没太阳,空气里流动着沉闷的风。
婴儿体质弱,不能长时间吹风,贺北时抱着孩子进屋,到了门前停下脚步,冲远处的父子俩喊:“马上开饭了,你们别走太远耽搁时间,吃过饭我们星星还得去上班呢。”
他喊了一半,表情逐渐狰狞,最后终于受不住般的求饶,“疼疼疼,星星你别掐了,我还抱着小侄女呢。”
萨莎被竖着抱,一双弯弯的月牙眼刚好和身后的元星对视上。
看在侄女的份上,元星松开手,替贺叔叔揉了揉胳膊。
低声告诫道:“正经一点,不要乱说话。”
二少爷是贺家土生土长的本家人,而他不一样,相当于准女婿第一次上门,当然要郑重。
放在后备箱的礼物被人提进了客厅,元星朝里面扫了一眼,偌大的房子内,浅棕色的皮质长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
她们身上的特质很明显,哪怕不看脸,光看发色也能认出来。
贺北时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空出来牵起元星。
旁边的育儿嫂满脸焦急心切,怕二少爷把孩子给摔了,紧攥拳头准备着,一旦出现意外,哪怕扑在地上也要接住孩子。
二少爷对此浑然不觉,殷切的喊了一声,“妈,我带星星回来了。”
谭清抬眸看着他们,视线放在元星身上。
别墅的客厅很大,楼层也高,头顶是盏一人高的长吊灯,大白天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房子里放置的东西少,室内挺空荡,站在这里,颇有一种站在剧院舞台中央的恢弘气势。
空间大,人就显得渺小了。
尤其是被未来丈母娘盯着,饶是经历过再多大场面,元星还是忍不住紧张。
他滚动着喉结,出声道:“谭教授您好!”
谭清温柔的目光中闪过一阵诧异,“叫得这么见外,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贺北时一声赛一声高,压盖掉所有杂音,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他,连怀里的婴儿都歪了歪小圆脑袋,在襁褓里打了个挺。
儿子满三十了还叫妈,让谭清在新儿媳儿婿面前很没面子。
她尴尬的笑了一声,制止道:“别喊了,我还没聋呢。”
被这么一捣乱,先前的话题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刚才说到哪里,轻咳打破氛围,介绍道:“这位是埃琳娜,是你嫂子。”
“嫂子好,”二儿子叫得很顺畅,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他身边的人。
热切的目光下,元星不得不应一声,“嫂子好。”
客厅内响起满意的长“唉”声。
埃琳娜的中文不是很标准,但也笑容大方的回应,“两位弟弟,你们好。”
大儿媳第一次上门见家长,养在跟前二十多年的儿子没那么稀罕了,再加上小萨莎特别讨喜,谭清接过去便不愿意撒手了。
听外面的声音,老大还在挨揍。
几年不回家,一回来就是拖家带口,不狠狠揍一顿都愧对祖宗天地。
贺北时坐在沙发上,紧紧攥着元星的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压了块大石头。
这并不是元星第一次来他家。
所以相当于他又撒了一个谎,雪球又滚了一圈。
元星的目光在大厅内四处看着,最后落在西墙边的一幅油画上。
那画的是望海东郊的一片树林,秋天,树叶变黄,满地落叶,树林的尽头是一面蓝色的墙壁,和天空相接,由于现实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蓝色的墙壁也不多见,所以很好辨认。
“喜欢吗?”
贺北时的声音从侧方凑近。
元星偏头,道:“还挺漂亮的。”
他大学时修过一些艺术类的课程,也学过一些鉴赏影视、鉴赏画作,一眼能看出来这画是业余选手的随意涂鸦。
业余选手贺北时浑然不知自己被犀利的评价了一番,他捏了捏冷酷评委的手心,压低声音道:“喜欢的话我把我爸妈赶出去,以后咱俩住进来。”
两人的思想没在同一条线上。
此时,贺二少爷脑子里想的是:大房子有大房子的好,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妙,不过只有和元星住在一起的房子才能睡得香。
这种话不能乱说。
元星回头,“我不想住这里,你别乱赶人。”
要是不讲清楚,二少爷会以为他默许,真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
饭桌上,混血一家三口挨在一起,竟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感。
首先是整齐划一的发色,再就是红黄绿信号灯一般的穿搭,三人能凑出个七彩调色盘了。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贺大少爷左脸印着的鞋印子,委屈巴巴拉扯埃琳娜的模样,跟贺北时简直如出一辙。
兄弟两个人年岁相差不大,一个三十,一个二十八。
从进来手里被塞进一个孩子,到现在聚齐到饭桌上,元星大概摸透了这位传说中大少爷的性格,争夺家业是小概率的事件,争着挨打倒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刚结束一场战争,贺董事长眼底还弥漫着硝烟,坐在主位上睥睨一番,将目光转向二儿子,“下周剧组重新开机,你给我老老实实把那部戏拍完。”
难得的,贺北时这次没反驳,十分乖巧的保证,“放心吧,爸,您说过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一直谨记在心里,不会让您失望的。”
态度反常,却无法让人挑出刺,连贺东林都稀奇的朝他看了一眼。
殊不知此招乃是祸水东引。
他最近没做出格的事,相反,老大在国外几年不回家,一回家就抱了个大孙女回来,没把二老气进医院都是二老心理素质强。
果不其然,贺正谦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到剧组别惹事,而后再次看向大儿子,“你看看你弟弟,比你小还比你懂事,你呢,未婚先生子,这叫旁人以后怎么看我们家,我贺正谦一辈子是个要脸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老大挨骂,贺北时坦然自若的给星星夹菜。
气氛那么焦灼,元星不怎么有胃口,扒了两口饭,抬头看向埃琳娜。
这人可真镇定啊,表情一点没变,孩子交给一旁的育儿嫂,自顾自的埋头吃饭,吃得挺香。
豪门家事多,不过贺家家里的一切好似都是男主人操持,什么补办婚礼,孩子的满月宴,百日抓周礼,这些话都是从贺正谦嘴里说出来的。
谭清不怎么管这些事,让育儿嫂把孩子抱过去,边吃饭边逗孩子。
谭清是最先吃完离场的,下午有学生的课。
走之前分别往元星跟埃琳娜怀里塞了个鼓囊囊的红包,步履匆匆的离开。
打开红包看金额之前,元星先低头一看手机。
一点四十八分。
他们剧院两点上班打卡!!!
元星顾不得吃没吃饱,和贺北时一起仓促告别离开,车子开往别墅外,进入了上班上学的高峰路口。
他无力的倚在靠背上,心道完了。
这个月的全勤已经没了,年底的模范劳动者奖金指定也没了。
有一段路堵得不行,贺北时车开得也有些烦躁,偏头看向一旁丧气的脑袋,心情忽然又变得极好。
他笑了笑,“星星,你看看那红包里装了什么?”
提到这个,元星眼前一亮,从口袋里把沉重的红包拿出来。
里面装着个镶金的玉佩,金色在白玉上雕的是朵海棠花,造型简洁大气,不显俗。
玉温润,经手一摸便能知道是好东西。
“祖传的吗?”
他掂量着手里的东西问道。
那倒不是。
这是谭清一年多前买下来的,她从贺北时这里知道元星喜欢海棠花,所以拍卖会上特意选的这个。
本来今年过年的时候就该送出去的,到现在才交到他手里。
听到不是,元星露出一丢丢失望的神情。
“不过,”贺北时拍了拍车身。
“它比我这辆车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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