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坐着一个人,穿的衣服还是一年前的那件,只不过比那时多了一顶灰色的线帽,他背对着玄关,听到开门的声音没有立刻起身,元星注意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动。
“清淮……”
这声很轻的呼喊,尾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与关切。
陈清淮的身体僵住了一瞬,紧接着,肩膀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了过来。
只是两秒的功夫,在此刻,却像是他们未曾见面的一年那么长。
元星的目光在他身上凝住。
印象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陈清淮是消沉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活下去的**。而此刻,陈清淮虽然消瘦,脸上有胡茬,为了遮盖剃掉的头发而戴上了一顶不符合时节的帽子,但他的一双眼睛是有笑意的。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陈清淮朝他张开了双臂。
元星走过去,给予了好友阔别一年的拥抱,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清淮,变化那么大,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陈清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敢见你,元星,我现在是不是……”
“清淮哥现在也很帅啊!”
祁盛风打断了他,笑着说,“我当时在剧院第一眼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跟我们荣誉墙上的首席男主角一样帅,结果你一转头,还真是!”
两位久别重逢的朋友被这小孩逗笑了,对视一眼,元星问道:“听盛风说你在剧院被媒体围堵了,有没有受伤?”
他知道那些媒体的疯狂,为了抢夺头条新闻,一个个架着长枪摄像机跟不要命似的,尤其是里面还会混杂着在背地里使坏的黑粉、私生。
贺北时以前就经历过,当时元星在大学的课堂上刷到热搜,气愤得不行。
陈清淮浅勾唇角,晃了两下胳膊,笑道:
“警察把我送出来,那些媒体当面不敢怎么样,而且到了剧院有保安守着,还遇到了盛风,你看,没受伤。”
他说的轻松,元星看着他的胳膊,还是发现了一道被尖锐物体摩擦出来的痕迹。
那一片已经红了,幸好没渗出血。
元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初如果他强硬一点,不让清淮签订娱乐公司的协议,后面肯定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但没有人能望见未来,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在赌。
“盛风,家里有药箱吗?”他转头问道。
“啊?清淮哥受伤了吗?”
祁盛风探头,一路上都没注意。
他仔细看了看,胳膊肘后面那块像是指甲刮出来的印子,挺长一条,泛着红,都凸起来。
回想了一下,祁盛风气愤道:“这肯定是那个秃头记者故意抓的,当时我就看他手不老实,别再是身上有病要传染给清淮哥了,等着,我去拿消毒水。”
他进了房间找药箱,客厅一时安静下来。
元星看着眼前的人,良久,相视无言。最终陈清淮先开口,问他,“元星,电话里你说在久山,是……旅游,还是工作?”
“哦,我加了一个剧组,目前暂时得留在久山,不过剧院这边的工作也没辞掉,那边结束了就能回来,”元星解释一番,看了眼里面的房间。
他心里想着待会把清淮身上的伤处理好,就准备带人离开,正巧这段时间他跟贺北时都要待在久山,金溪路那边不住人,陈清淮可以放心住下。
等了一会,祁盛风还没出来。
元星起身,喃喃道:“清淮你坐着啊,我去看看,这孩子家里是不是没有消毒水,找了半天也没出来。”
看着他的背影,陈清淮手指蜷缩了下,靠在沙发上,眼里是深深的疲惫。
伪装出来的热情、平和,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等到屋里的人翻出药箱走出来,他继续戴上面具,维持着风平浪静。
“对不起啊清淮哥,”祁盛风拿着手里的药箱,不好意思的说,“家里的药太久没用,都放过期了,我们一起出去买吧,正好元星哥也跟我说了,顺路送你们回去了。”
陈清淮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刮痕,点了点头。
到了小区楼下,祁盛风走在前面带路。
天色将晚,小区公园里有很多散步的人,儿童设施那边传来欢声笑语,陈清淮望过去,眸色中带有一丝眷恋。脸颊上吹来的晚风,是自由的味道。
元星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反应,默默叹了声气。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没有谁能轻松说一句放下。
他想了想,尽量语气轻松,问道:“清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久山,那边环境好,适合旅游,去散散心?”
“不了,”陈清淮摇头,苦笑道,“久山那边,可能认识我的人会更多。”
元星骤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待在望海,尚且可以戴上口罩混在人群里做个普通人,但久山那边全是剧组的人,有一个人认出他,所有人都会知道陈清淮出现在久山了。
游走在审视的目光下,比不得自由的牢狱更令人痛苦。
祁盛风带路把他们带到小区门口。
元星看了一眼周围,这边没有停放车辆的地方,问道:“盛风,你把车子停外面了吗?”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看向他,
一个是小苦瓜脸,“元星哥,我没学驾照,没车。”
一个是温和的告知,“他没有车。”
“没车?”元星诧异的问,“那你们刚才怎么回来的?”
不是说后面有媒体追踪吗?而且陈清淮如果坐地铁,也有被认出的几率。
祁盛风晃了晃手机,笑道:“打车回来的啊,刚才下了电梯我呼叫了一个,现在车子快到了。”
说着,手机铃声应景的响起了,他看了一眼,道:“来了来了,司机师傅的电话,我接一下哈。”
不过,司机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祁盛风跟他一遍遍解释是在西南路的东北门,不是东北路的西南门,“大叔唉,你没有导航吗?顺着导航怎么会找不到地方?”
“嘟”一声,对面挂断了电话,他沮丧的抬起眼,“这大叔给我退单了。”
“没关系,”元星连忙安慰他,“我们也不着急,我叫一辆看看吧。”
他拿出手机,点开软件,陈清淮忽然按住手腕,提醒道,“斜前方有人在偷拍。”
演员对摄像头的敏感度比一般人要高。元星的精神瞬间紧绷,很快也察觉到了,对方在小区外面的栏杆处。
祁盛风这个纯舞台现场的表演者看了一会,也没看到谁举着摄像机。
但他还是紧张的问道:“是今天追清淮哥的媒体吗?当时都甩开了,怎么跟到这里了?”
元星摇了摇头。
那人不一定是跟着陈清淮来的。
这个小区住了很多名人,也又可能是在蹲守别人,只不过恰好碰见了他们。
祁盛风来剧院快一年了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生活太平静,就要自己找点刺激起风浪。
他忍不住摩拳擦掌,激动的比划道:“别怕!咱们三个人呢!从后面把他包抄了怎么样?我带头,我学过武打,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元星和陈清淮对视,无奈一笑。
“以暴制暴不可取,而且……”元星把他的手给按了下去,笑眯眯道,“你比错方向了,他在东南边的围栏那里。”
东南……
祁盛风凌乱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问道:“哪是东,哪是南?”
也不怪司机大叔给他挂断电话了。
元星咳了一声,念念有词道:“早晨起来,太阳在东。”
好朋友一本正经的逗小孩,小孩努力回忆太阳在哪里。
陈清淮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
他用余光扫视周围,笑意逐渐收敛。现在事情比较棘手,围栏处的那个狗仔旁边又多了几架摄像头,显然是摇其他人来了。
一个过气的进过监狱的明星,也值得他们这么大肆报道吗?
陈清淮心存疑虑的挪动脚步,发现只有一台机器随着他移动了,而其他人的目标依旧停留不动,他们在拍——
陈清淮的目光落在了元星身上。
很早之前,元星刚跟贺北时在一起的时候苦恼过,说他一个人走在路上都感觉有人偷拍,更别提跟那位大明星走在一起的时候了。
由于贺家势大,狗仔们不敢把照片直接曝光出去,而是拿去谈判,谈判完贺北时会用高昂的费用买下那些照片。娱乐圈水深,总有不知深浅的人想去试探底线,有一个这么做成功了,就会有其他人效仿。
陈清淮曾在公司里听过一些传言,说贺北时不是傻子,不会白给人钱,勒索他的人会有两种下场,一是收获酬金,二是被送上法庭,据说结果全凭少爷的心情。
高风险高收益,这是一笔值得去赌的买卖。
“元星……”陈清淮递过去一张口罩,“你也戴上吧。”
元星笑了笑,接过来,“这样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更加显眼了。”
“这样正好!”分清东南西北的祁盛风跳起来跃跃欲试,“我们现在就是黑面罩三剑客,走!还是我带头,去给偷拍的人一点教训!”
这小屁孩……
元星把人拉回来,如果不是清淮在旁边,他肯定要科普一下打人犯法的知识。
“先别管狗仔,”陈清淮转了话题,问道:“元星,车来了吗?”
他知道贺北时的心情一般取决于元星高不高兴,所以麻烦肯定会被悄无声息的解决。
“……稍等!”
元星打开手机重新叫车,刚才被打岔忘记付款了。
三人黑口罩气势汹汹的往保安面前一站,把保安吓得小腿抖了抖。
祁盛风作为业主责问:“东南方向的围墙外有一大堆狗仔在拍照,严重侵犯了我们的肖像权和人身安全,你们不管吗?”
保安一听,立马说,“管!您放心,这种事情我们绝对管到底!”
这个小区就是因为治安好才引来这么多名人住户,遇到偷拍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他按着对讲机说了一通,最后保安队长出面道歉,派人巡逻。
祁盛风在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提醒,“你们悄悄地去,别打草惊蛇!”
网约车师傅打电话进来,元星接通,看了一眼外面马路,问对方到哪里。
师傅说他在金溪路小区门口。
金溪路?
他低头重新看了一眼,忍不住懊恼,他竟然忘记改默认地址了。
“怎么了?”陈清淮问他。
元星抿了抿唇,如实相告。
似乎是早有预料般的,陈清淮苦涩一笑。
也许是他身上带着晦气,沾染给了他们两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