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挥手过去(下)

自从十多年前李嫣云被不法分子暗杀身亡,木风便被老丈人调回了A市,木家姐妹也被外公李治接回家中照料。

几年后,木家原在Z市的房子被政府规划拆迁,从而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财产,本以为,木风会循着李嫣云当年设想的那样,等房子拆迁,拿到一部分补贴款后,开个小店,一家人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守着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两个人一起平凡地慢慢白头到老,然天不随人愿,李嫣云没等到房子拆迁,木风也没用那笔钱开家小店。

虽说身为外公的李治将木家姐妹接回了家中,但在两人身边照料她们的时间却是屈指可数,更别提木风那个工作狂了,李嫣云在时,他尚能遵从老婆的命令回家,偶尔辅导辅导两孩子功课,可自从李嫣云离世,他带着两孩子搬到岳父家之后,两个孩子一年之间能和他见面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若不是此间某次木梓曦生病高烧不退险些丧命,木风尚不会承担起看顾女儿的使命,也多亏是木梓曦因为生病在生死线之间徘徊了一次,木风才决定每年寒暑假带她进行各项体质锻练,格斗技巧实战,以及特种部队独特的作战技巧,而这些紧要关头能够保命的实战技能,足以让木梓曦在诸般危机重重的环境下全身而退,即便是后来参加SSS特危级任务,也在关键时刻平安地从每次危急关头死里逃生。

而自从李嫣云离世之后,木风更是将局里诸般危险的任务独揽一身,也或许是生死一线间,方是他在这个所谓的人世间离李嫣云最近的时刻了吧!他只是太想见她,又不愿抛下年弱的两个女儿,才如此敢在生死之间无限徘徊。

‘仔细想想,宿舍好像还真没有多余的拖鞋欸,我这双的话,这大小姐恐怕会嫌弃的吧! 曦曦的那双虽然没穿过几次,但总体来说,也太小了些,尺码是个大问题哈哈哈,算了,抽空多买几双吧,自从母亲离世后,家里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呢!’

木梓嫣一脸宠溺的看着木梓曦,似乎想到了很久之后的事。

“姐?你看着我干嘛?我又不能吃。”木梓曦感觉到了木梓嫣的视线,顿了一下就又大快朵颐起来,这种时候,虽然姐姐也很重要啦,但首要任务还是先干饭,不吃饱肚子怎么能好好保护姐姐呢!

“曦曦,你慢点儿,怎么像个几天没吃饭的乞丐一样?”木梓嫣有些心疼地看着身旁大快朵颐的木梓曦,心想这孩子铁定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窗外微风拂过,蛋黄色的窗帘微微摇动窈窕的身姿,风撩拨着窗帘,窗帘又撩动着明晃晃的玻璃窗。

饭后,三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一旁的秦柯正在处理上午未完成的工作,木梓曦出手打断几人的谈话,将一个精美的盒子递到木梓嫣面前。

“诺,姐姐挑一个吧,剩下的那个给我。”木梓曦小脸温热,说话也是寻常和姐姐撒娇时那般软糯,是苏夏与她相处这么些天以来,从未见到的模样。

这孩子,仿佛只有在木梓嫣面前才会恢复原本那个最真实的自己,眸子的光也不再是冷淡深邃而不见底,身上也少了些许的清冷疏离,是个小太阳般耀眼的存在,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形象,所有的伪装虚假在她姐姐面前全抛了个一干二净,纯粹温软灵动彰显的一般无二。

木梓嫣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儿白底儿墨玉分割雕饰的阴阳鱼。

“曦曦,你怎么会想着买这东西?”木梓嫣抬眼看着眼前略显忸怩的木梓曦,每次在自己面前没底的时候总是这副姿态,就仿佛周边的空气容不下她一样。

“就是,昨天下午突然看到的,觉得好看就要了。”木梓曦看着其余的两人,犹豫两秒,暗自叹了口气,那只藏在身后拽着自己衣物的手,躁动不安地想要表达些什么,只是碍于其他人在场才不好表示。

“姐姐,可不可以来卧室一下。”木梓曦捎带着请求的口气询问,一旁的蓝千鸟眸子冷彻的看着木梓曦身后异常的小举动,嘴角的笑险些抑制不住。

‘原来是个粘人的小猫咪。’

木梓嫣一眼就看透了木梓曦的小心思,她想向自己撒娇,又碍于脸面,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嗯。”

刚进卧室,木梓曦便手快地将门反锁,连带着窗户窗帘一并封死,原本敞亮的房间顿时黢黑一片,木梓曦寻着木梓嫣的体温走去,在木梓嫣刚把灯打开的瞬间扑进她怀里。

木梓嫣温柔地抚摸着木梓曦凌乱的短发,语气柔和,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绝佳感觉。

“怎么了曦曦?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怀里的木梓曦不做声响,静静地享受着木梓嫣地抚摸,些许,木梓曦淡淡地答了句:“姐姐,我想你了,超级想超级想的那种,我今天明天后天都没课,我想和你待一起,我不想和她们回学校。”

“可是,你不是已经答应人家明天去店里帮忙的吗?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我没有。”木梓曦又将脸埋进木梓嫣怀里几分,“是那个蓝千鸟坑我,我迫不得已才答应的,不作数。”

“可是,你还是答应了呀不是吗?”

木梓曦喉咙深处发出反对的声音,“不作数不作数。”

“曦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木梓嫣突然语气生冷,抚摸的手也停了下来,温柔里带了些许的责怪和不安。

放在木梓曦腰间的手温暖却在微微颤抖。

“姐。”木梓曦搂着木梓嫣的双手又紧了紧,木梓嫣的体温让她感觉到舒服和安全,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温度。

抚摸着木梓曦腰间的包扎,木梓嫣忽然想起前几天突然出现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家伙儿,怪不得有种亲切的熟悉感,想必是木梓曦通过什么手段假扮的,明明自己当时也有怀疑,她不得不猜想,这么多年,木梓曦执行任务期间到底用过多少种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太不公平了曦曦。”木梓嫣抚摸着木梓曦受伤的位置,心脏仿佛空缺了一般,疼的让人窒息,温热的泪水滴在木梓曦那对肌肉紧致的蝴蝶骨上。

“姐。”木梓曦语调一下比一下弱,“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你知道的,我身上的伤好的很快的,而且也不会留痕迹。”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会被人看出受过多少伤不是吗?

“曦曦,这两天,我要陪导师一起出个庭,等结束之后,我再去找你。”木梓嫣抽出手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接着安慰木梓曦,“我们不能做个不守诚信的坏孩子。”

说罢,捧起木梓曦的脸在额头轻轻落了个吻,绵长而温暖。

这一刻,木梓嫣突然觉得自己不得不要放手了,尽管现在的木梓曦还是同往常一样依赖自己需要自己,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木梓曦身边的人和事,不知道在哪个时刻已经开始和过去慢慢划清界限,她的人生也在朝着下一个阶段前进,身为姐姐,她必须要放手,让她拥有自己以外的圈子,可以独立的生活,她依旧会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不离不弃,做一个资深的幕后支持者,都可以,陪不陪她身边都无所谓,尽管,她也奢望能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尽管,她也万分地想参与木梓曦的每一个成长瞬间,但是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能这么自私。

“曦曦,我决定那对阴阳鱼,我要那只黑色的,曦曦就委屈一下要那只白色的吧!”

“姐姐?”木梓曦看着眼眶红红依然温柔的木梓嫣,语气软糯地要求,“那姐姐出庭结束一定要来学校找我,我可以去高铁站接你,姐姐下周一没课的话不可以回你学校,好不好。”

“嗯,好,拉钩。”

“嗯嗯。”木梓曦脸上少有的孩子般的笑容,真真像颗明亮的小太阳,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将木梓嫣温暖,那是份独属于她的温暖,从小到大,她都被木梓曦这样的笑容温暖着,渐渐地变成今天这般温柔的人。

“那现在可以出去了吗?我们不可以让客人留在客厅那么久,这样太不礼貌了,还有你今天吃饭的时候也是,太失礼了,我不在她们面前教训你,是怕你失了面子,还有就是,我觉得那个蓝千鸟好像挺喜欢你的,苏夏也是,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说罢,木梓嫣轻轻在木梓曦挺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嗯嗯。”木梓曦两手垂在身侧,勉强答应。

“那,把你给我买的小东西帮我带上吧!”

木梓嫣将玉饰递到木梓曦手心,原本清凉的寒玉包裹一层厚厚的温暖。

“曦曦,你体寒,把这种凉东西带胸口不好,等过两天,我把它穿成手饰带给你。”

“嗯嗯。”

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木梓嫣牵着木梓曦的手走到蓝千鸟面前。

“千鸟,你不是下午还有事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能不能帮我把木梓曦带回去啊!我怕一会儿你们回去,她又要赖在我这里不走。”

“嗯,可以,我们本来就是来抓这个小逃犯的。”蓝千鸟收起手机对旁边的秦柯使了个眼神。

秦柯心领神会地收起电脑出了门。

蓝千鸟慵懒地活动两下身体,“走吧苏夏,下楼,秦柯一会儿就把车开过来了,你看一会儿是给你俩送店里还是送回学校。”

苏夏起身轻道:“要不先回学校吧!我还有几张图没完成。”

“那好吧!”蓝千鸟起身从木梓嫣手里接过木梓曦。

木梓嫣将木梓曦的书包收拾好给她背上。

“姐姐。”一时间,闹得好像什么交接仪式一样,木梓曦眉目沉重,眼神依依不舍地看向木梓嫣,委屈的小表情仿佛是在乞求姐姐再多送自己一程。

“好了好了,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送你到车上总行了吧!”

“嗯嗯。”

看着苏夏走过来,蓝千鸟顺势将木梓曦转交给了苏夏。

木梓曦的手在苏夏手中呆了片刻,便又收回了自己的裤兜。

午后,阳光渐渐柔和,微风袭来,将木梓曦身上那份属于木梓嫣的温度渐渐带走的一丝不剩,一切仿佛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不留痕迹,却又让记忆将这些温度狠狠地烙印在木梓曦的脑子,挥之不去,弃之不舍,是专属于她的救赎,也是专属于她的束缚。

而昨夜的那场大雨,也未能将这个秋季变得更具寒意,反倒将头顶的骄阳洗练的更加温暖夺目,盛夏的余热还在这个秋季继续蔓延,但在时间这种不可抗力地强劲推动下,它们早就做了分别。

是啊!时间它推着我们不得不走,除了一往无前,我们别无他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过去的自己不断告别,我们站在生命的延长线上,同时也走在通往死亡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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