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关乎锦州,云水两地,和两个地方的行政长官都有牵扯,就算是禀明圣上也是需要着重处理的案子,因此钟宴齐丝毫不敢含糊,连带着向来吊儿郎当的韩江白都穿上他那四品官服,手执督官手信,随车队亲手押送李观山上路。
疑罪从无,人证物证并未交出,也并没有对簿公堂,李观山也还不是带罪之身,被二人客客气气地请上马车,依旧美髯翩翩,神情不见一丝慌乱。
还给韩江白倒了声谢。
府衙门前行人来往本就不多,现在日头初升更是难觅人迹,将要出发的车队排成一列,在清晨薄雾中若隐若现,最前方由钟宴齐带头,往后是李观山的马车,再往后是便是乔雪颂和柳月娘的车厢,造型与前面马车别无二致。
“下官有一事想请问大人。”李观山突然叫住韩江白,“不知大人可否见到我家夫人?她姓柳名月娘,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她了。”
换做旁人定要好奇,自己后院的人不见了,为何要问一个外男,但韩江白却瞬间明白,挑了挑眉,余光瞥了眼乔雪颂所在的马车,“李县令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李县令皱了皱眉,面不改色,“我家夫人只不过一个文弱女子,下官就是担心她。”
晨风微凉,李观山衣袂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瞧着竟让觉得有几分儒士气概,那模样,说一句男儿脊梁顶天立地,不愧于天不愧于地不愧于父母也不为过。
呵。
韩江白只觉讽刺,翻身上马,笑容依旧和蔼,却怎么看都透露着几分阴阳:“李县令大可放心,罪不及家人,你家夫人没事。”
李观山肉眼可见松了口气,“那大人可知晓我家夫人现在在何处?”
韩江白又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等到了锦州,你便知道柳氏在何处了。”
这又是何意?
李观山鬓角青筋一跳,下意识顺着韩江白的目光看去,那辆马车里的人他方才见过,分明是乔府那丫头。
早闻那丫头得了两位大人青睐,跟随前往锦州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月娘她......
李观山突然想到一个最坏的猜测,刚浮现在脑海,便被他狠狠压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
他定然是想多了。
月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一股无力感袭满全身,李观山只觉得双脚像灌了铁汁似的挪不得半步,好似使劲了力气往着那处马车走去。
里面到底是不是......
“李大人。”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钟宴齐。
男人眼眸平静无波,看着李观山像在看一个死人。
“李大人,上车吧。”他的声音穿破薄雾,扎进李观山耳朵里,令他不敢再多想,只得诺诺应了一声。
车轮轱辘滚动的声音响起,车队徐徐向城门走去,李观山的身影甫一消失,一双纤纤玉手便从后面的马车内探出来,女子美眸顾盼生辉,看着李观山的那马车,神情晦暗意味不明。
眼中眸光像是碎金浮动,令人看不真切。
“可是后悔了?”身后女声淡淡传来。
柳月娘收回身子,“姑娘问话真是直白。”
“我只是觉得和月娘的交情来看,无须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乔雪颂四两拨千斤,动动嘴皮子便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如今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自己。”
柳月娘愣愣盯着乔雪颂,女孩那双眼睛像是有漩涡把人吸进去似的,她鬼使神差点点头,不由得放下一切顾虑。
乔雪颂声音悠长温和,“月娘,只要你相信,我定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金钱,自由,甚至是......权力。
柳月娘这人并不坏,有几分自私,却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到害人害己的程度,论心性品格,比何士锦李观山之流不知好上了多少。
天可见她面对针对自己枕边人的谣言,第一反应仍是自己调查,并没又全然相信,其后被引入套中,也是因为太熟知李观山品性,他本就能做出这般的事。
所以,完全是李观山自食其果,怪不得柳月娘离他而去,
乔雪颂惯有思想,总觉得这么一个脑子清楚又貌美的姑娘蹉跎在这么一个男人的后院,未免太过可惜。
嗯......
她好像有了一个想法......
这般想着,她眼神越发灼热,表面上看起来一派以前的风轻云淡,但却止不住往柳月娘身上瞟,越看对自己未来的打工人越觉得满意。
拜前段时间经历所赐,乔雪颂对云水到锦州之间这条路线无比清楚,走了有几日,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来到了锦州门口。
钟宴齐本身带的侍卫,加上韩江白带的人,再有乔雪颂柳月娘身边侍女,里头还有个县令,无疑惊动了门口守卫,此时也正是正午,市集百姓最多,不少人纷纷好奇张望。
这一趟钟宴齐没有告诉何士锦,门口守卫见到李县令,好似犹豫分辨了一下,擦了擦身上盔甲便头也不回地往府衙跑去。
李平察觉刚想制止,“等等!”钟宴齐开口拦住了他。
“大人?”李平摸不着头脑。
“州府就在那,他还能跑不成?”钟宴齐扬了扬下巴,“即可下搜捕令,逮捕何士锦,府内成员一律不准出入。”
“是!”李平面色凛然,领命便去。
韩江白领着坐着李观山的马车悠哉游哉上来,“不错,还知道打何士锦一个措手不及。”
钟宴齐懒得和他拌嘴,吩咐另一人,“带乔姑娘和柳姑娘一起去驿站休息。”
外面声音嘈杂,李观山的马车又离得和几人及近,钟宴齐说的话一字不漏传到他耳朵里,听到柳姑娘三个字,李观山脑子轰一声炸开,刷一声撩起帘子,“大人,你说的柳姑娘可是月娘?”
韩江白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也被吓了一跳。
他笑着:“大人不是清楚吗,多问一句又是何必呢?”
万籁俱静,所有的声音都传不进他耳朵,李观山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发红,抓着车帘的手指泛白,好似要把帘子拽下来似的。
忍无可忍,他跳下来,朝着后面乔雪颂坐在的马车冲去。
“哎,李大人!”
“不可!”
众人纷纷阻拦。
事发突然,李观山卯足了劲往前冲,竟没人能拦他,硬是让他冲到了马车面前,隔着那到帘子,李观山颤抖地伸出手,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都掀不开那么薄薄一道车帘。
他压低声音,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尾音在抖。
“月娘......可是你在里面?”
可是你,背叛了我。
这一刻,连韩江白都沉默了,半晌他转过头,拍了拍钟宴齐的肩,轻笑一声:“你这心上人,当真不是一般人。”
如此擅长玩弄人,他敢保证,坐在车厢里的乔雪颂估计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钟宴齐瞳孔微颤,好似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巨石,惊起惊涛骇浪。他抿了抿唇,“这样岂不更好,成大事者,定然不同寻常。”
韩江白揶揄看他一眼,“你啊你,被玩死了都不知道为何。”
钟宴齐敛眸不答,而是吩咐手下,“把李观山弄回来,在女眷车前放肆,成何体统!”
“是。”
几人上前拖回李观山,他仍死死盯着车帘内,好似要透过车帘看透里面的场景。
马车内,乔雪颂看了眼泣不成声的柳月娘,嘴唇微启,无声发问:“你可要出去见她?”
她伸手,做好了掀帘子的准备。
柳月娘捂着心口摇头,同样无声回答,“不了。”
她抽泣着,声音微小,车厢内清晰可闻,“劳烦,姑娘,帮我打发走吧......我,我不见他。”
门口李观山身躯一震,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里头乔雪颂发声,生生将他的神智拉回。
“李大人,何必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多此一举
自讨没趣。
当真绝情。
李观山失魂落魄被侍卫带回,死死盯着那辆马车从身边经过,双目血红。
直到将人远远抛在身后,乔雪颂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怎么像个恶毒反派一样,生生将小情侣拆散了。
柳月娘没一会儿便收拾好了情绪,擦擦眼泪,“姑娘答应我的可当真?”
“这是自然。”乔雪颂信誓旦旦,逗趣揶揄她,“我是生意人,要是言而无信,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她表情诙谐,不似之前死板的闺秀模样,把柳月娘逗得展颜一笑。
乔雪颂故意道:“这才对嘛,美人落泪,我看着都心疼。”
车内氛围松快了许多,眼看柳月娘也不再伤心难过,乔雪颂才道:“钟大人雷厉风行,怕是不多时便有结果想要捉拿何士锦,柳姑娘,我们这边也可要加快了。”
柳月娘道声好,她掀开帘子看了看周遭,道:“前面不远处便是宝珠阁,姑娘若不介意可否等我几刻钟,容绣便在里面,我去去便回。”
乔雪颂自然道好,柳月娘见她应允之后,理了理身上的发簪首饰衣装,施施然下了车往宝珠阁去,乔雪颂探头看,柳月娘果然对宝珠阁极为熟悉,不须小厮招呼,熟门熟路的拐过了一道长廊消失在视线里。、
乔雪颂再看那宝珠阁,恍然大悟,怪不得那行册上记录有问题,这何士锦和李观山将原本不想连的两个店面打通,只做一个店面登记,一眼望去奢侈豪华,玉石珠宝镶嵌门口石狮,说是西坊的地标也不为过。
真是奇了,这么个显眼的地方,之前她和父亲竟然都没有发现。
这般想着,柳月娘竟然又回来了。
乔雪颂看她面色不善,明显没有谈妥,拉她上车,问道:“容姑娘可是不愿?”
柳月娘冷笑:“我将好赖话说尽,权衡利弊给她分析清楚,她却还是守着她这宝珠阁不肯帮忙,她那算是没指望了,姑娘,可还有别的法子?”
预估错误下章表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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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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