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晴天白日的关门歇业,乔雪颂和赵静书还有钟宴齐三人坐着,齐齐看向面前耷拉着肩膀的赵小公子,白玉似的面皮泛着红,嘴还拧巴地扭着,时不时看一眼自家长姐,生怕她又一脚踢了过来。
赵静书还愠怒未消,方才的笑容都挂不住,看着赵桓只觉得自家门楣不幸,母亲怎么生出了这么货色,要不是自己最近查账发现赵桓那账面上早该被挥霍的银子竟然半分微动,还发现不了这小子做的混账事儿。
“皇后的东西你也敢动?”赵静书长长指甲戳着赵桓脑门,把人戳得一点一点,“我都快忘了皇后早些年曾暂住江南郡,想必留下了不少家业,你小子倒是消息甚广,这都能查到。”
赵桓呵呵一笑,谄媚道:“长姐,姨母与皇后不睦已久,我这也是想败败皇后的气焰,免得她在京都为难姨母。”
赵静书忍不住掐了他一下,呵斥,“后宫争斗,岂是我等外人能插手,你这段时日所作所为若是让圣上知晓,你可知道要给姨母带来多大的麻烦。”
贵妃娘娘向来乐于在后宫中清净度日,对一些惯有的争宠手段一直看不上眼,也不乐与争权夺利,也正因为如此,才一直得盛宠几十年。
这赵桓,不知道这下给贵妃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
赵静书气得头疼,贵妃一向代她不薄,即便不是亲姨母,但也胜似亲人,眼看着这混小子做出这种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的事情,叫她怎能不气。
赵桓还在絮絮叨叨,“长姐,您想想,皇后待三皇子如亲子,那些产业定然是给三皇子准备的,我这番作为三皇子定然气得不行,哼,谁叫他不认姨母,我这叫给他一个教训......”
“混账!”
赵静书怒喝,猛地一记耳光挥来,打的赵桓白皙面颊肿起老高,她眼神冒火,怒不可遏。
就连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钟宴齐都抿了抿唇。
“这话是你能说的吗!”赵静书吼道:“三皇子殿下由谁抚养,是陛下的主意,你怎么可以如此多言。”
赵桓被打得脑子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赵静书冷冷看了赵桓一眼,挥了挥手,对身后家丁道:“把小公子给我绑回王府,一五一十告诉母亲,该受的罚,一点也不能少!”
“长姐,我错了!不要告诉母亲!”赵桓一听到要告诉母亲,整个人都激灵了,哭天撼地。家丁毫不留情地捆住,挣扎着拖出了驿站。
乔雪颂也大致明白了这里头的恩怨,见赵静书气得头痛,都快站不稳了,她不露声色地起身,扶了赵静书一把,“郡主莫气,小公子也是想要做出一番成绩。”
赵静书深吸口气。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她阖上的眼下精光一闪而过,反手将乔雪颂一起拉到身边坐下,“乔姑娘能理解便是极好的,就是与那丝户的生意......”
乔雪颂挑眉。
“乔姑娘放心,王府会补偿的。”赵静书像是早有准备,唤来守在一旁的家丁,“在知晓桓儿做的事之后我便派人去了解了情况,浮光缎的损失,王府一力承担。”
这话说的圆满抓不出错处,但方才看这郡主大人行事,乔雪颂总觉得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就以补偿的理由将这事儿了结。
她看钟宴齐脸色,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果然,待她与赵静书商量结束,这风华无比的郡主陡然话题一转,转到了乔雪颂与江南郡的合作上,“乔姑娘,本郡主实在有些不解,你们乔家做丝缎生意,怎么会找上皇后那边?我母家可不是皇后那边能比的。”
江南王妃出身江南巨富薛氏,几乎垄断了整个江南商行,加之嫁予江南王后背靠王室,更是风头无两,再加之薛氏行事稳健,从不苛刻下人,在北晋名声极好,少有商人不愿与薛氏合作。
当初选择交易对象的时候,乔雪颂确实将目光投向过薛氏,但看到那详细背调,乔雪颂便知道这薛家选不得。
当地豪强,皇室外戚,放在现代,那便是标准的资本财阀,乔家在锦阳是有响当当的名号,但在薛氏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
江南郡有江南王坐镇,同锦阳郡不同,换句话来说,这两个省内里财政运行的方式都不一样。
乔雪颂叹了口气,当时千挑万选选了个看着低调的中游商户,却没想到竟然是当朝皇后的人,而皇后竟然和薛氏有仇,这不是老天爷要整她。
这般想着,乔雪颂如实托出,耷拉着眉眼显得格外沮丧,末了还不忘恭维,“早知殿下这般爽朗人物,我何必想那么多。”
高位者往往都存在一种自认为看清所有的傲气,乔雪颂深知在她面前撒谎往往得不到什么好结果,还不如说清楚。果然,乔雪颂说到薛氏财阀时,赵静书终于转过头正脸看她,一直到乔雪颂将整段话说完。
她才对钟宴齐笑着,“钟大人,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么个奇妙的姑娘,我赵静书活了个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说这些。”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敢这么说。
乔雪颂微笑不语,给了钟宴齐一个眼神。
钟宴齐接话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和锦阳郡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好。”赵静书笑吟吟,“我名下的铺子也有些,乔姑娘派人去将和我家掌柜商议便是,我不日便要去往京城,若是当季的产量不够,让王府丫鬟从我私库里取便是。”她也没给说什么凭证,只道:“届时还麻烦钟大人亲自陪一趟了。”
钟宴齐睫毛一颤,从鼻子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
赵静书意味深长地看了钟宴齐一眼,眼神自他往乔雪颂身上瞟过,刚准备带着家丁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提醒,“赵桓一事便不要在母妃面前提起了,母妃若是问起,便说从一开始合作的便是你我便好。”
这......
钟宴齐应下,看他好似并无意外,乔雪颂犹豫了下,才说道:“方才我听赵氏姐弟那对话,皇后与贵妃关系不睦,三皇子殿下由贵妃所出却抚养在皇后名下,所以与贵妃感情生疏?”
“是。”钟宴齐颔首,看乔雪颂极难厘清关系,主动解释,“贵妃娘娘出身薛家,但却并非薛家人,而是薛氏养女。因容貌出众,当年在江南被陛下相中带回皇宫,宠爱冠绝后宫,生下当朝三皇子,帝后间也心生嫌隙。”
这后宫嫔妃间的旧事,钟宴齐也是听母亲所言,曾经也并未在意,只隐约记得个大概,如今见乔雪颂问起,才拼了命想要想起来。
他模糊道:“听我母亲所言,三皇子诞生后不久,贵妃和皇后之间大闹一场,贵妃差点跳湖自尽,被宫女救起,从此便隐居后宫不再问宫闱事,而三皇子则交给了皇后抚养,至今已有十几年,三皇子长大成人,也和贵妃甚为疏远。”
乔雪颂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昌河郡主所言便能理解。”
钟宴齐点头,“薛王妃与贵妃情同亲姐妹,在贵妃跳湖未遂之后便对皇后极为厌恶,连带着对三皇子也极为讨厌,听不得皇后那边的一点消息。”
乔雪颂“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倏的反应过来,“可我不就是去拿浮光缎,薛王妃为什么还会见我?”
......
钟宴齐轻咳一声,“其实......”
他耳朵面颊都飘上一片红晕,星眸闪闪发光,颇有些心虚地瞟着乔雪颂。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来了,又带着个姑娘,这可是头一等的新鲜事。
乔雪颂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举起手掌对着钟宴齐的脸,“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钟宴齐听她说自己明白,又见她好像没之前抗拒了,心脏好似蹦得都快跳出来了,这下不仅耳朵脸颊红了,整个人都快成了煮熟的虾子了。
她......她这是没有拒绝吗
老天爷,她居然没有拒绝。
是不是......是不是......
钟宴齐深吸口气,自己快要撅过去了!
乔雪颂低头深吸两口气见他没声了,手一放下便看见面前八尺男儿开始红温,一眼看过去,她竟然看出几分娇羞感。
乔雪颂飞快转身,稳住声音,“走吧,咱们也该赶路了。”
根本没眼看的李平急忙让人准备好马车行囊,准备随时出发。
乔雪颂僵着身子往外走,一下都没有回头。
钟宴齐紧跟其后,急忙道:“江南王与我母亲是儿时同伴,王妃也对我很是关照,王妃是个好人,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乔雪颂还是不作声。
钟宴齐脸一下煞白,慌乱极了,“王府我可以亲自去,你若不愿可以不去,我帮你去。”
擅自作主便是冒犯,明知道在对方对自己毫无其他的心思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将或许可能的感情判了死刑。
乔雪颂不计较这些,但他还是心生慌乱。
跟着走了好几步,乔雪颂突然转过身,脸上是近几日钟宴齐都没有见过的平静,
“你......”钟宴齐怔住了。
她眼神锋利,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隐秘的温柔,上扬的眉尾和眼角却让钟宴齐觉得之前说的每一句都是笑话。
乔雪颂好似在看一个孩子,而那微凉的目光将孩子的幻梦撕得粉碎。两人身份瞬间对调,上位者的阴影将男人的身躯掩盖,如乌云遮天蔽日。
独属于少年人的光芒都好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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