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江南王赵衍昨夜与诸多名人雅士宿醉一晚,喝了醒酒汤后一觉起来已是近正午时分,自床边呻吟一声便有婢女小厮鱼贯而入,梳洗的净面的更衣的一拥而上,动作利落却悄无声息。赵衍舒展着身体任人摆弄,眯着眼睛往旁边一瞅,昏花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勾着身子的人。
宿醉后的大脑反应了一下,江南王嘶了一声,拍了拍了脑袋才想起来,指着那人,“何总管?”
“这大清早的,你不去侍奉王妃,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何总管脸上横肉都快挤成一块了,“王爷,王爷,大事儿不好了。”
江南王打了个酒嗝,旁边便有侍女飞快递来漱口水,他咕噜咕噜两口吐出来,摸了两把胸前胡须,作高人姿态,“有什么事儿,找王妃去。”
“王爷,这事儿王妃怕是也做不了主。”
赵衍没听,嘟囔着便想坐下,不耐烦,“何总管,有什么事儿是王妃做不了主的?”
身旁丫鬟一拍手,又有大批端着精致菜肴的侍婢们涌入,一盘盘鲜美珍馐放在面前,各个都是皇家贡品。若放在往日,何总管定是早就垂涎三尺,摇头摆尾恨不得主子赏自己些尝尝,但眼下后院那边那种情状,他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
“就是王妃让小的来找您的,说事关小公子,一定得让您去一趟。”
“嘶......”赵衍犹疑了,云娘颇有能力,这些年也没让他操什么心,能难住她的事情…….
赵衍抬手止住还在不停布菜的侍女,右手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两下,三下,脸上轻浮之色渐消,“你说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何总管擦了擦头上汗,“是朝廷上的督官,因为常县的事儿查到咱们这来了,现在说是要查小公子的私库,王妃不让,那督官便说什么小公子和常县凤仙凼死了的人有关系,一定要王妃给个说法呢。”
眼瞧着那院后院快要不受控制剑拔弩张,王妃虽手腕铁血但向来面上温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发这么大火。
赵衍一眼便看出来是他自作主张,他刚准备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心中暗暗思忖,眉眼下压审视何总管:“你说那督官是什么人?这事儿本王怎么不知道?”
“这.......”说到这事儿,何总管眼神飘忽。
这些天外界传来有关朝廷派官员微服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王妃特下了口令不得传入王爷耳中,何总管也是府中老人,知道王妃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顾及,便也照令遵守守口如瓶,谁也没想到这事态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头顶灼灼目光越来越冷,他也知道瞒不住了,“回王爷,来人是长公主之子,前御前副统领钟宴齐钟大人,几月前被圣上秘密派往宫外,已经经由凌安和锦阳两个郡,现在正在咱们江南。”
“姓钟?是丽娘的孩儿?”江南王抚掌大笑,“你可与我详细说来,他来我江南王府探查些什么?”
何总管背上汗都干了,苦着脸,“王爷,要不您先去后院瞧瞧?”
赵衍状若恍然大悟,“噢对对对,咱们先去,你路上与我讲。”
两人这才出门,履步不停,何管家也尽数道来,赵衍听之沉默,待听闻说赵桓被指认养匪暗害人命五十余条时,他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儿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定是有人瞎编乱造,胡说八道。”
“是是是。老奴也觉得这样。王妃也不相信,但公子咬死了就是他干的,王妃都动手了公子还是这么说。”
赵衍脸色陡然变得晦暗莫测极为恐怖,何总管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差点踉跄。
“你如此慌张作甚。还不快走。”赵衍催促道。
“好的,老奴这就跟上。”何总管再一看,看王爷脸色又如同往日那般和煦,只是多了一些焦急罢。
他暗道应该是错觉,怕再被主子催促急忙跟上。
大老远,江南王便听到几声惨叫破长空而来,尖锐刺耳,还夹着阵阵哭求。
“母妃,孩儿知错了。母妃,孩儿真的吃错了!”
“啊!母妃好痛,母妃别打!啊!”
“父王,父王救我,孩儿真的知错了”
赵衍刚进院门,便见一坨灰白相间的东西朝自己扑来,他额角青筋一跳,忍住没将这“东西”踹开,再一晃眼,便看自己那
如花似玉的美妻拿着一根竹条闪在自己眼前,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美目喷火。
“……云娘……”
“父王救我,父王救我。”赵桓躲在赵衍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江南王妃深深看了赵衍一眼,就这一瞬,虽是电光火石之间,乔雪颂脑子里却闪过了什么,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这......”
钟宴齐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听身旁传来声响,转身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那一抹灵光太快,乔雪颂也是本能觉得这眼前母亲责打父亲袒护的场面有些......有些过于奇怪了。
以她直觉来看,就好似演的一样。
但看钟宴齐就差吃瓜子看戏了,她摇摇头,“没事。”
待到这场闹剧散去,仆人丫鬟们一哄而散,赵衍一脸歉疚地作揖道:“钟大人,是在下失礼了。”
“皇伯伯客气了。”钟宴齐规规矩矩作揖,“母亲在京中便时常说起江南,便常道怀念您,我这一来能面见您,也是了了母亲夙愿。”
赵衍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拍了拍钟宴齐的肩膀,大笑:“好小子,有你父亲逍遥侯风范,为伯父的看着很是欣慰!”
京都逍遥侯乃钟宴齐之父,年轻时也是个游山玩水无心政治仕途的潇洒公子,在一年上元节之际与当今长公主一见钟情,为妻甘愿回京都继承祖父爵位。
在许多许多年之前,江南王仍在京都,逍遥侯还未婚配,这两名风采卓越,姿容伟秀的公子也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可时过境迁,这位龟缩在江南郡的王爷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岁月无情。
“你父母可还身体康健?”赵衍问。
“都还不错,不过……”钟宴齐照例应付过去,目光扫到旁边叫唤的赵桓,刚启唇开口,那赵衍就接过了话头。
“皇伯伯无能,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赵衍重重叹息,恨铁不成功道,“乖侄儿,你有什么要查的尽管说来,本王一定将你办成了。”
乔雪颂目光在这对夫妻身上来回徘徊数次,看那江南王妃将那竹条子一扔,低头往后退那半刻,已经眼角发红,美眸蓄上了泪珠。
乔雪颂嘴角扯了扯,约莫对之后发生的事情有了些预想,果不其然,那江南王妃倏的哽咽起来,低泣声同时吸引了两个男人的注意。
她眉心紧皱,哀哀戚戚地拉着赵衍的手,声音婉转颇有那股梨花带雨的味道,“王爷,世侄要查王府我也便给了,可查桓儿又是个什么事,别说我们江南王府本就清白,就算是有什么事,祸不及子女,难不成圣上还要将我们全家打杀了不成。”
最后那句,却是对钟宴齐说的,俨然蕴藏着威胁之意。
同时,王妃那秋水眸眼尾微挑,含着泪珠朝着钟宴齐和乔雪颂轻轻一瞥,钟宴齐一心只在她说的话上没有察觉,却落入乔雪颂的眼中。
她似局外人看着这愈演愈烈的闹剧,早听闻江南王与王妃乃一堆恩爱伉俪,从放权给她便可看出是一位十足的妻管严,先前从钟宴齐口中便得知这二人的姻缘也是京都和江南两地称颂的一段佳话。
爱妻既已露出这种怯态,江南王怎么可能不端起对外做丈夫的架子,他拉着王妃的手连声安慰:“世侄也是为了咱们王府着想,他虽是圣上调令,不经由咱们哪能硬查,你也是想忒多。”
事到这会儿,钟宴齐也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夫妻二人分明就是在演戏给他看。
“王爷.......”
刚开口又被打断,钟宴齐眉宇间露出一抹不耐之色。
“还请钟大人见谅,我妻对我对王府多年尽是一片赤诚,我江南王府上下对陛下也是拳拳忠诚天地可表,如今这么突然说我江南王府有所他图,还牵扯到我幼子,内子必然难以接受。”他安抚着江南王妃,对着钟宴齐这一番话天衣无缝,不知不觉就给钟宴齐扣上了一顶不近人情不体恤民心的帽子。
乔雪颂暗暗观察周围,旁边的奴婢小厮都面露愤慨,似要替主家打抱不平一般。
浑身被如芒刺目光顶着,钟宴齐也笑了,只那笑容只见表面不见真心,平直嘴角僵硬上扬,透着一股狠戾的血煞味。
这笑乔雪颂可太熟悉了,前几次他下令要抓人砍人时就是这个模样。
“王妃娘娘看来身体不适,那不如这事儿由王爷全权作主,账本可以不交,就谈谈令公子下毒和麻沸药一事。”
他盯着江南王,不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可惜,江南王是何其人物,能让圣上盯了十多年都抓不出什么错处的老狐狸。
赵衍面上一惊,做足了从没听过此事的样子,转而又变痛心疾首,对此事人命攸关表示出非自己责任莫属的哀痛模样。
“我儿生性纯良,从不做恶事,不若钟大人给我府上几日时间,我定然给大人一个交代。”
江南王乃王室宗亲,实打实的上了玉碟的超品大臣,他就是仗着这一层身份,才打定了注意钟宴齐此刻动不了他。
江南王妃此刻脸上泪水尽干,在江南王身后,极为漠然地对钟宴齐一瞟,而赵桓被丫鬟扶着,瞪着眼睛怒视钟宴齐,脸上还挂着些许心虚胆怯,但那身为宗室贵族子弟的跋扈已然恢复了一大半。
“皇伯伯亲自开口了,我自然要给您一个面子。”钟宴齐礼貌对他颔首。
身后棠花飘落被风裹挟,似在虚空中落下一点,于钟宴齐和江南王中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虚线。
他轻描淡写地威胁,“想必赵公子也还没有去过京都,依我看,这次倒是一个好时机。”
话毕,钟宴齐带着乔雪颂转身就走。
“这江南王府是住不得了,我们去外面寻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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