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面圣(下)

“乔氏,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大罪!”长公主骤然出声,喝得钟宴齐和乔雪颂都是一愣。

“陛下,母亲,皇祖母。乔姑娘虽言辞犀利,但所言字字属实,未有一丝伪造嫌疑,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是愿将这尘封得真相大白于青天。”钟宴齐单膝跪地,正义凛然。

乔雪颂也道:“在场之人皆是认证。”

长公主目光闪烁,乔雪颂对视一眼,看她眼神明灭,似有不赞同之色,再看皇帝虽面色不改,但眼中却分明略过一丝不悦。

圣意自难揣测,但那被自己亲命丞相不就久,朝廷内外分明都知晓自己格外赏识之人被公然指证勾结后妃,是个人心理都得有点疙瘩。

乔雪颂懂了,这皇帝是真爱重自己这一国之君的面子。

于是道:“陛下,民女认为,魏相与贵妃娘娘通信,实乃有隐情。”

崇元帝淡淡哦了一声,“前朝后宫勾结,能有什么隐情,你倒是说说看?”

乔雪颂又微微抬头,看了眼皇帝脸色,心中定了大半,只道:“民女认为,魏相对此事所知不多,甚至于他都是听闻贵妃有事相求,又有二皇子搭桥,这才认为此事无甚重要,贵妃娘娘品级超然,除却皇后之下便是万人之上,若想要人姓名易如反掌,更别提还是身便为戴罪之身的小小县令。”

薛明姝冷哼一声,眼尾还带着哭过的嫣红,尤为惹人怜爱,分明与长公主皇后两人年纪相仿,瞪眼作态仍若二十出头一般生动。

任谁看到她这倔强模样,都忍不住大笑怀疑念头。

皇帝转着扳指沉吟片刻,才道:“去传魏源。”

薛明姝不可置信看向皇帝,满目怆然。

乔雪颂紧接着指了指曾垣,“此人原在二皇子府中做管事,后授意进医院偷取麻沸药的原料。”

“这个人,自称是那配合曾垣行动,以病人身份将麻沸药运出,以其他药物行偷梁换柱之事,院中账目皆有记录。”

随即目光转向贵妃,“她说得既然这搬清楚,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这个宫女。”乔雪颂看向碧云,却见她蜷成一团眼神仓皇,目光闪烁上下乱瞟,分明是做贼心虚之相。

做贼心虚倒是意料之中,但这碧云......乔雪颂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话已至此,她继续道:“这宫女碧云便帮助贵妃与宫外传递消息,联络二皇子,再由二皇子联络魏源,以达成目的。”

提到自己,碧云身体抖得筛糠一般,周围人见皇帝问话,上来两个宫女将其扶端正。

“碧云?”皇帝换了个坐姿,“你是如何帮助贵妃传递消息的?”

碧云脸上冷汗涔涔往外冒,双手关节互相攥紧拧成一团,不敢直视崇元帝,“回陛下,奴婢本名张舞,是张肆之妹,早些年有幸入宫伺候娘娘,多年来一直都以宫外有联系。”

“所以,贵妃做这些事,都是你去传的消息?”

“是......”碧云瑟瑟缩缩弯着头,整个人紧张得弯成一张弓似的,好似一点风吹草动便能紧绷的弦拉扯断。

“所以,是这张肆,与你里应外合?”乔雪颂指着“张肆”问。

“是。”碧云吞了吞口水,“我与兄长相依为命,帮助他进二皇子府做了个门房,这样也算得上是有个正经做活。”

碧云自称张舞,可却认不出自己的兄长张肆,这二人分明就是一伙的。

再看这碧云模样,慌张至极却说话进条例清楚,乔雪颂微微弯腰,看她眼神飘忽看似毫无章法,却有多次望向的是......

皇后娘娘!

无意间两人眼神碰撞,碧云浑身一抖,乔雪颂瞬间肯定了猜测。

少女眼神直直望向孟皇后,看她她微微扶额,揉着眉角好似对着闹剧筋疲力尽,感受到来人那视线,却见那观音像似的女子微微一笑。

竟生生给人笑得满背冷汗。

是皇后!

乔雪颂握紧了拳,直觉当前情况更是一团乱麻似的理都理不清楚。

碧云与假张肆一丘之貉,张肆之死说不定就是就是皇后干的,难不成贵妃当真是冤枉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江南王妃遗言分明不像作假。

难不成皇后贵妃假意不睦实则早已同仇敌忾?可是也不应该啊,若真是这样,三皇子有必要交给皇后抚养?

现在所有的真相假象如层层堆叠的漩涡,一圈连着一圈将心神都迷晕了去,乔雪颂握紧手心只觉满是冷汗,就在这时,耳边骤然想起一声轻喝。

“凝神!”

她这才回神,见钟宴齐目露担忧,而眼前贵妃已经声声泣血。

“都是胡说八道!”

薛明姝跪在地上,雪白脸颊因急促和发红,“陛下,乔氏说得都是猜测,我一国贵妃未同副后宠冠后宫,为何要做这等谋逆之事,我又为何要害沈泽民,这根本就是说不通的。”

是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换谁来都忍不住心生怜悯,眼瞧着皇帝冷硬面庞将将柔上三分,太后都有些不忍了。

乔雪颂上前一步,抖开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一副画。

“贵妃娘娘,这便是为何。”

此画一处,乔雪颂分明看得长公主嘴唇一抖下意识看向皇后,而皇后倒是仍然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坐在皇帝旁边,对比与太后的疑惑,皇帝的脸色骤然黑沉,贵妃的大惊失色,她像是整个北晋最好的匠人雕刻的一座精美的石像。

就在这时,乔雪颂才突然发觉,她曾经暗中称赞的皇后凤仪,分明是早已刻入血肉的禁锢枷锁,勒得她皮肉翻卷血肉淋漓以维持着一国之母的气度和皇室的脸面。

行尸走肉不过如此,她已经连装都不想装一下了。

“陛下,魏相国到了。”有太监来报。

皇帝头也不抬,直直盯着那画像,“让他到偏殿等。”

“是。”

长公主对旁宫女吩咐几句,周遭侍从女官鱼贯而出,殿中只留这几人,烛火燃烧之声更使得秋风萧瑟,夜月悲凉。

“不知陛下可知,贵妃替嫁一事?”

皇帝眸中幽影重重,太后见状心道此事恐怕非同一般,只问崇元帝,“替嫁?什么替嫁?”

“薛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不答,贵妃低头令人看不清神色,长公主亦偏头过去回避太后眼神,只有乔雪颂捧着那卷画上前。

“陛下,此事既事关贵妃行谋逆之事的缘由,那请容民女将当年之事详细将来。”

此事毕竟是皇室秘辛,替嫁也总不光彩,太后不知倒是实情否则也不会出现听闻真相过后差点晕厥的情况。

“这些都是民女从长公主殿下之处得来。”乔雪颂一顿,“贵妃娘娘为报薛家收养之恩自甘替薛王妃嫁予皇室,却在多年后后悔,也正因如此,便能解释为何贵妃不喜三皇子,也为何当年会和皇后娘娘于湖边吵上一架险些自尽。”

字字句句传入薛明姝耳中,美人双手撑地,面无表情眼眶瞪大,滚烫的泪水直直落在寿康宫冰冷的地砖上,被逶迤黑发遮挡着眼中恨意,纤细肩胛随着呼吸一张一合似翩跹起飞的蝶翼。

乔雪颂短短数句,便说尽了当年往事和这些年的苦楚。

皇帝知道这事儿,并且还帮助了贵妃隐瞒。

“而且,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件事。”乔雪颂突然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

“如果民女猜得没错,这图上与长公主殿下交谈之人,应当便是皇后娘娘吧?”

孟皇后似笑非笑,“此话怎讲?”

乔雪颂给画翻了个面,道:“皇后娘娘母家乃江南名门,早些年每逢暑夏便去江南避暑一事人尽皆知,您与当年的江南王世子和长公主殿下一同出游玉秀倒也不是奇事,可终究是未嫁之身,又于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定有婚约,故而称母姓是不二选择。”

“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才会出现在江南王世子与长公主的画舫之上,也就只有长公主未来的嫂子,才够格与她相谈甚欢。”

“若是知道当年的故交替嫁进宫与自己共事一夫,怕是谁都不能不生怨怼。”乔雪颂勾起嘴角,“皇后娘娘,您不会不认吧。”

孟皇后点点头,她眼中带笑,被乔雪颂这般猜测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被冒犯的恼怒,而是用一种看晚辈的慈祥眼神,“你说的没错,当年我确实是在船上,这些,都是长公主告诉你的吧。”

长公主闻言脖子一梗,这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这些事儿,和贵妃做的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后这神情太怪,乔雪颂本就心生疑惑,这下更有些不确定了,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在贵妃娘娘生下三皇子之后,娘娘才与贵妃娘娘大吵了一架,可三皇子终究是无辜的,娘娘仁善,便亲自将三皇子抚养长大。”

“对于当年真相以及贵妃作恶的缘由,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都是见证者,又有这些人证在此,待陛下传魏相一问,便能水落石出。”

钟宴齐紧接着开口,“陛下,凤仙凼数十条人命,还有因濯水大坝垮塌所死去的百姓都不应该成为贵妃娘娘报复的工具,臣本无意插手昔年旧事和长辈纠葛,可人命关天不得不查,臣宁愿永不复职一辈子外派巡查不得回京,也请求陛下惩处恶人,还百姓一个公道。”

“贵妃,你当如何说?”一片死寂中,崇元帝低声问,话中杀意凛冽。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薛明姝一把揩掉脸上的泪水,站起来,“他们这些都是猜测,臣妾是替嫁,但是也是仰慕陛下风采,三皇子幼时身体夜里常哭啼不止,本宫无法照料,这才交由皇后娘娘,还有那宫女......”

她一把抓起碧云的手,“这宫女就是个二等宫女,这种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臣妾要派一个二等宫女来干!”

“薛明姝,朕对你当真是失望.......”

“陛下!”

一声凄厉声音传来,便瞧见薛明姝手中碧云忍受不住了一般,大力挣开她,满脸泪水,“陛下,贵妃娘娘是冤枉的,是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乔雪颂僵住了,钟宴齐猛的抬头,一看长公主,她也表情空白不知所措。

皇帝都是一脸诧异,只有孟皇后面容平静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说什么?”

薛明姝哭泣的声音生生卡到一半,泪眼婆娑抓住碧云,脱口而出。

碧云反手躲过,砰砰叩头,“皇后娘娘,您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啊!贵妃娘娘她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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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晋第一女账房
连载中九冬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