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何州府趴在床上,听到钟宴齐的脚步声一个机灵,哎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试图作揖行礼,“下官见过钟大人。”
钟宴齐不冷不淡地嗯一声,看了眼姿态狼狈的何州府,拉了把椅子坐下,一旁的楚平上前一步替他斟茶。
在何州府看不见的地方,钟宴齐坐姿懒散,身边下人均被屏退,他看起来没有方才在厅堂里的压迫,反倒兵痞似的有种随性。
但他一开口,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减弱那一份胆寒,“说吧,唤本官来所谓何事?”
何州府浑身一抖,吞了吞口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化莫测,在钟宴齐有些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艰难抬手,“大人,下官确有要事禀报。”
州府这内室算得上宽阔,也不知是否是需要有人上药的原因还是如何,遮隔视线的屏风被稍稍的倾斜了些去,那道不大的空余正好对着坐在圆桌上垂首饮茶的钟宴齐。
何州府脸上的神色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钟宴齐眉峰一挑嘴角下压,冷峻的面孔更显凌厉,稍稍抬眼眼刀似乎都要剐死人。
熟悉他的人已经知道,此时的钟宴齐已经极为不耐烦。
纵容属下收受贿赂,分明已被杀鸡儆猴还死性不改,光天白日之下公然收贿,自己分明就站在面前还试图狡辩,桩桩件件回想起来,这何州府已然在钟宴齐心中判了死刑。
他耐心近乎耗尽,站起来转身欲走走,旁边楚平见状不妙,及时开口,“何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吧,我们大人听着的。”
钟宴齐闻言转头看他,被凉飕飕的眼神一扫射楚平差点没顶住,想到此行的主要目的,他愣是硬着头皮拽住钟宴齐的胳膊,小声道:“大人,要不听他说完再走,就一小会儿,用不了多少时间。”
一屏风之隔的何州府还在瑟瑟发抖,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楚平眼神疯狂暗示钟宴齐,直觉自己眼睛快抽抽了,才看到自家大人再度坐下。
楚平松了口气,一颗心还没下来就听见砰一声茶杯放在木桌上的巨响,男人的声音是全然压抑的平静,楚平默默退后。
若是按照以往,在兵营里,怕是都五十军棍起开揍了。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十军棍,哪像打这些文弱书生似的,收着力道的三十棍都能躺在床上呻吟半个月。
“说吧,何州府,你想说什么?”钟宴齐看起来倒是心平气和,让里头的何州府心都放下一半,整个屋子就楚平一人心惊胆战。
眼前这位可是当今圣上亲侄子,皇亲贵胄何等尊贵,杀一个证据确凿的贪官就如同砍瓜切菜,楚平是真怕自家大人一言不合真砍了这何州府。
虽说有金令在手,但是层层上报毕竟对此行影响确实极大,只怕后续还没动手,就已经将鱼儿惊动了个遍。
钟宴齐还不知道楚平转念间已经操心了这么多,还在等着何州府回答。
只听里面诺诺两声,“大人,不知可否凑近一些。”
钟宴齐:......
钟宴齐冷笑一声,踱步绕进屏风,居高临下看着狼狈趴伏在床上的何州府,“何州府有什么非要见本官的要事?”他冷冷道:“若是说出不个具体,那便再去打五十军棍吧。”
五十军棍!
何州府两眼一黑,平放在床铺上的两条腿软如面条,恐惧从胸中直冲脑海,“我说,我说,钟大人,这事就是,就是,此事事关那乔善水,乔家父女二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可千万不要亲信了那乔家女儿的鬼话!”
这般一听,钟宴齐也是来了兴致,也不急了,干脆拉了根木凳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乔家那善人名扬整个锦阳郡,就连路边孩童都知晓他们乔家的美名,何州府,你做这锦阳郡父母官这么多年,想必应该是知道污蔑诽谤,也是在我北晋律法条例之上的?”
何州府额头上汗如雨下,舔舔嘴唇,只觉得身后钟宴齐的视线如芒在背。
”大人,那乔家修桥修路,哪是为了百姓,分明就是有自己的私心,给乔家自己铺路啊!”
何州府这一声呼喊属实悲切,听着像是多么大的冤屈,乔家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奈何前科在前,其所出口的话早已令钟宴齐的信任大打折扣,钟宴齐眼神微动,打断何州府,“长话短说。”
’“......好,好。”何州府艰难撑起身子擦擦头上的汗,忙道:“乔家有一张长子名唤乔雪成,早些年前去京城龙跃书院读书,迄今都已经有四年。”
“乔雪成是从咱们这白云书院的出来的,当时大家都说是个进京考取功名的好苗子,乔善水为了这个儿子又是修桥又是修路,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好名声。”
这一番话多多少少有些语无伦次,但钟宴齐却是听懂了,“你是说,乔善水修桥修路并未为民,而是为了替子捐官?”
“哎,对的。”何州府急忙肯定,“钟大人,这事儿可不是下官空穴来风,是那乔善水酒后亲口承认,下官虽然利欲熏心但却绝对会在这件事上欺瞒大人啊!”
钟宴齐神色变化,看着何州府下一刻似乎就要起身跪扶在床上,站起身来一言不发。
捐官自前朝时便有盛行之势,大多是当地乡绅为求改善阶层所做出的用钱财买官位的举措,牵连着前朝贪腐之气盛行,民不聊生,最终致使家国覆灭。
也因为这原因,北晋虽不重视官商私交,但对捐官一事避如蛇蝎,一旦发现必定彻查,非要连根拔起不可。
若乔家当真有这心思在里头,那乔善水可就不能仅仅只是在牢里关着这么简单了。
何州府说得情真意切,恨不得要为整个锦阳郡的百姓做主,揭穿乔善水伪善的真面目。但钟宴齐却并没有全信,而是上下打量了何州府两眼,“本官刚来时怎么没听何州府你提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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