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嬛显然没考虑这么多，她此刻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的乳猪，外焦里嫩。
权幼竹精明的很，意识到此时开口必被迁怒，表面乖巧充当空气人，实则两只耳朵竖得像天线。
唐嬛嗯嗯啊啊了半天，将手指戳了一遍又一遍，问了个自以为无关紧要的问题。
“令尊是谁啊？”
仙子/权幼竹：“......”
沉默的几秒钟比一个世纪还漫长，唐嬛想扇自己嘴巴子。
死嘴，问错了。
权幼竹似乎知道隐情，他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果断移开视线。
唐嬛：“！”
就在他们以为仙子会避开这个问题时，仙子缓缓开口：“此事算不得什么忌讳，说来也无妨。”
她说：“我知晓宗门中流言蜚语不断，他们说——我是药尘的私生女。”
仙子的目光一寸寸冷凝，说出口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丝毫不给唐嬛反应的时机，直直将她钉在原地。
唐嬛：“......”
什么什么什么？
等等等等等！她不要听啊！！！
“这、这是......”权幼竹确实听说过这则传言，他结结巴巴地想解释都是讹传。
仙子于丹修一道天赋异禀，在丹修普遍修炼缓慢的时代，她三十多岁结丹，是当之无愧的丹道天才，因此被玄霄宗前任掌门提拔，成为如今的南峰副座。
正因她年纪轻资历浅，又是药尘长老亲自领回宗门，便被有心之人嚼舌根，说她走后门、关系户。
唐嬛脊背莫名一寒，该死的第六感又在作祟。
仙子冷笑：“他们说的没错。”
“......”
百年前，天阙城还是个地广人稀、三餐不继的小城，城外几十里有个名为玉溪坡的村子。
仙子就在此地长大。
本名，符溪。
贱名，小草。
小草年幼失怙，和娘亲相依为命，邻家寡妇可怜她母女无人照拂，时常接济。
寡妇从前有三个孩子，最小的儿子死于饥荒，二女儿卖身进大户人家当丫鬟，虽然给人当牛做马但至少吃穿不愁，大儿子留在她身边，十几岁的人瘦的跟竹竿似的。
寡妇问小草：“你爹是咋没的？”
小草不吭声，只一味往娘怀里躲，她娘笑了笑说：“天灾走的。”
寡妇想起她那早逝的小儿子，揩了把泪：“以后咱两家就搭伙过日子。”
寡妇将大儿子推到小草跟前，笑盈盈地：“小草，这是你谷生哥，以后有啥脏活累活，都叫他干。”
小草低头，她刚满8岁，在14岁的谷生面前像个萝卜丁。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谷生对她极好，田里捡到的果子紧着她，稍重的活也都抢着干，时常引的两家大人发笑。
小草一天天窜个子，谷生依旧瘦得像个竹竿。
日子就这样清贫地过着，两小儿逗弄村口的黄狗、追扑腾翅膀的母鸡，捞寡妇浸泡的藤条被打得嗷嗷叫......
直到有一天，玉溪坡忽然来了两个修仙者，他们往天阙城去，途径此处想讨碗水喝。
凡人对修仙者大多无比谄媚，一来是心向往之，二来若对方愿意舍几粒丹药，足够他们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更有甚者能得见大道，踏上修仙的长生之路。
寡妇也是凡人，她殷勤地将水温试了一遍又一遍，又怕自己手上那层厚厚的茧子污了仙人的眼，于是推了把小草：“你将这茶水给仙人送去，小心点，千万别洒了。”
小草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要接茶碗。
寡妇躲开，拿布沾了干净水细细擦拭，这才满意道：“去吧。”
小草那年刚满10周岁，娘亲骄纵她，谷生哥护着她，寡妇也拿她当半个女儿疼，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她如今生得水灵，眉眼和她娘亲有七八分相似，虽然穿着粗布麻衣眼睛却十分灵动，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小女孩的娇俏。
那两名修仙者对视一眼，笑开：“小孩，你家长辈呢？”
小草抬眼笑：“我也能招待仙人。”
她相貌好，声音也甜，其中一人小声道：“我记得大长老的女儿素衣也有这般大了吧？”
另一人仔细端详：“应当比她年长几岁。”
小草将茶碗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手腕露出来，蹭到那位修士手上，她一惊，触电似的收回手，脸颊红红的。
反观那修士，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了，迟疑道：“你......”
另一人调侃：“怎么了，你还嫌弃人家女娃娃？”
那人眸色沉沉地看向同门：“脉象有异。”
10岁那年，两个来自药王宗的修士轻飘飘四个字，改变了她的一生。
寡妇手中竹编的筐子骤然落地：“什么！”
小草雀跃地和她分享：“仙人说要带我回宗门测试什么根呢！”
寡妇缓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她抓住小草的胳膊：“怎么就让你跟去呢？这里头指定有古怪！”
小草吃痛：“才不是，他们叫我娘跟着去呢！”
10岁的小孩对大人口中神圣的修仙世界充满好奇，幻想道：“要是我也能修仙，娘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寡妇忽然红了眼，发狠似的拿手打她的背：“怎么就叫你这个小蹄子去了呢！错了错了！该叫我家谷生去的！”
小草被打得哇哇哭，她娘闻声赶来从巴掌底下救下孩子，挡在寡妇面前：“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寡妇哭着骂：“错了错了！你女儿占了我儿子的份儿！”
娘亲问清楚来龙去脉，神色复杂地看向女儿。
“你想跟仙人去测灵根吗？”
小草脸上还吊着泪，坚定地点头：“我要去娘，我要去！”
她那时候太小，不明白娘眼里一瞬间浮现的情绪是什么。现在想来，那是对“命运”的嘲弄。
一周后，两位修士处理完天阙城的任务，小草如愿乘上前往药王宗的飞梭。
修士：“此行仓促，飞梭仅能容纳两人，还请见谅。”
娘亲温温和和地笑道：“不碍事。”
小草已经没有一周前那么兴奋了，因为往日待她极好的寡妇突然朝她恶语相向，说她不知好歹，小小年纪就......就勾引男人。
她搓了搓手腕，纤细的腕上青紫的脉路清晰可见，她不懂脉象，甚至连脉搏都摸不出来。
是仙人选中了她，她什么都没做错！
她用力咬牙，将腮帮子咬得生疼，泪水这才没落下。
药王宗彼时还未迁至天阙城，山高路远，数月方归。
乘着稀罕的法器仙驾，去时那身粗布麻衣全换成了一匹千金的好料子。
村民将她们团团围住，问东问西。问天山的风光，问修仙界的奇闻......就是没人问小草测试的结果。
谷生被人群挤在最外面，他翘首，眼里光彩熠熠：“小草，你被选上了吗？”
人群静了两秒，爆发出哄笑。
“怎么可能呢，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凡人，还指望山鸡里出凤凰？”
“谷家小哥你真是魔怔了。”
谷生不语，目光紧紧追随人群中光彩照人的少女。
几月不见，她似乎清减不少。
送她们回来的依旧是当初那两位修士。
“夫人当真不愿意让小草入我药王宗？”
娘亲笑着摇头，虽慈和却异常坚定。
修士：“她天赋异禀，若无师傅引导恐怕修行之路艰难，夫人若日后回心转意，宗门永远为二位敞开。”
小草没耐心听他们说之乎者也，她看见了人群中的谷生，刚想招手，寡妇却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将儿子撵回去。
“......”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回忆有点长，分两章写。[裤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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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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