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拔出青霜剑抵在大长老颈边。
大长老声音鬼魅似的:“呵呵,杀不了我,你一辈子都得受我钳制。”
药王宗大长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能杀?
仙子握剑的手攥紧,却始终没在他脖子上勒出血痕。
青霜剑消失在手中,仙子不置一词,转身离开。
唐嬛思绪一团乱麻,后背被冷汗浸湿,看着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近。
宁衔月:“快躲起来!”
“!!!”
脚步声掠过,唐嬛紧紧贴着假山,捂住口鼻不敢喘息。
两人先后离开,唐嬛却始终不敢露头,她蹲在假山后思绪飘忽,一会想到前世的生活,一会又想到仙子温声细语的模样......
唐嬛是个直性子,或者说因为偶尔犯蠢反而显得率真,什么事都不爱憋在心里,但现在别说直接去质问仙子,她连站起来走出去的勇气都欠缺。
宁衔月安慰她:“每个人都有秘密,这很正常。”
唐嬛将头埋在臂弯,瓮声瓮气:“你不懂。”
那么善良、对她那么好的仙子姐姐,居然......
唐嬛的世界都要崩塌了,她还能信任谁?
仙子不欲久留,准备带着两个小辈离开,却发现座上少了一人。
权幼竹指了指她离开的方向,仙子眼中划过危险的光芒。
宁衔月独行二十载几乎没依靠过别人,她不懂这有什么好要死要活的:“起来,这里很危险。”
唐嬛的腿早就蹲麻了,就算想站起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系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宁衔月:“......”
宁衔月抱臂:“既然你这么关心,不如去查他们所说的秘术吧。”
唐嬛哭声一滞,成功被转移注意。
能让权观海修炼至筑基,却又害死很多人,那恐怕是一种可以提升灵力、效果却极不稳定的邪术。
唐嬛脑子没那么活络,但胜在第六感极强,她有预感,这是个天大的火坑......
“衔月,怎么蹲在这?”
头顶忽然想起熟悉的女声。
唐嬛心脏骤停——
仙、仙子姐姐?
她身上种着香饵,仙子若有意寻她,纵然藏得再深也无处遁形。
宁衔月:“我说了,这里很危险。”
唐嬛在心底薅头发:“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你再也不是我的宝贝宁宁了,我要叫你小王八羔子!”
宁衔月哂笑,真是好高级的报复手段。
假山后一片阴影,仙子挡住唯一的光源,唐嬛自下而上,看不清她的脸,也拿不准她的想法。
“哈哈。”唐嬛尬笑:“好巧啊姐姐,你也来这看风景?”
仙子移开一点空隙,光照进来,唐嬛看清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仙子:“看风景?”
唐嬛忽然忙碌起来,摸了摸腰包又摸了摸头发:“呃......我,我发饰掉了,随便找找......”
她越说声音越低。
一会看风景一会又找发饰,仙子无心拆穿她:“可找到了?”
唐嬛连连点头,紧张得忘了自己的现在腰部一下全麻,跟着就要站起来。
不出所料,脚底一软。
仙子侧身避开,这次并未接住她。
唐嬛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虽然身体淬炼至筑基小磕小碰根本伤不到,但还是没由来钻心地疼。
唐嬛低着头不作声,心里默默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啊,没了娘啊......”
宁衔月:“说人话。”
唐嬛:“难受,想哭。”
宁衔月:“......”
宁衔月良久憋出一句:“她不是你娘。”
唐嬛彻底不吭声了。
仙子静静地俯视着她,谁也没说话。
唐嬛忍着腿上蚂蚁啃食般的酸胀,等终于恢复知觉,晃悠悠站起身。
二人隔着一米宽的身距走出去。
直到离开大长老府邸,无论宁衔月说什么,唐嬛都没再回应。
一个乐天派板起脸来有多吓人,自不必多说。
宁衔月不禁怀疑,难道是她那句“不是你娘”刺激到唐嬛了?
可她说的是实话……宁衔月后知后觉,唐嬛似乎从来没谈论过她的家庭,甚至仅少地提到过她的大学舍友,但从来没提及她的父母……一次都没有。
这是糟糕的发现。
回到客栈,唐嬛被仙子拦下。
仙子:“陪我小酌一杯。”
唐嬛低着头,脚步微微向后挪:“我、我不会喝酒。”
她既怕仙子杀她灭口,又怕听到不该知道的事。
“我困了,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唐嬛急匆匆抻了个懒腰就往屋里跑。
仙子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眸色沉沉。
天凉后天黑得极早,唐嬛实诚的很,衣衫也不褪用被子将自己裹成粽子。
在短暂摆脱恐惧后人的精神都会松懈,唐嬛没过多久就把自己哄睡着了。
宁衔月起初还以为她在装睡,但随着酣声响起,她手腕脚腕上仅剩的两道枷锁松开。
宁衔月:“......”还真睡着了。
仙子提一壶梨花云暖,卧在敞开的阁子,酒水无意识浸湿衣衫,俨然一幅湘云醉卧的美景。
窗外忽有风起,风声簌簌。
宁衔月踩着阁子外的阑干轻声而至。
见榻上卧着人,心道自己来的不巧。
她脚步声极静,拎起剩下的半壶酒闻了闻,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之色。
从前和南峰长老们对饮,只有百草仙子偏爱这梨花云暖,凡间素酒,色白,入口清甜,后劲带着暖意,如春日里的一场梨花梦,美则美矣,却缺了些酒的醇烈。
宁衔月轻哼,从乾坤囊中取出一壶雪浸松醪。她近日心情不错,赏之。
玉瓶轻置,难免发出叮当声。
宁衔月再抬眸,——腕上赫然多了另一只手。
阁子里灌着风,仙子似醉似醒,看着她,亦看着她手中那壶酒,声音有些干涩。
她问:“不是说,不会饮酒?”
宁衔月轻松挣脱,翻脸极快:“你诈我?”
仙子拢了拢松散的衣衫,修行之人对衣食住行都不太讲究,不吃不睡对他们而言是常事,仙子在此之上还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但知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很不巧,宁衔月就是其中之一。
她没什么歉意地说:“弟子失言。”
仙子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也顾不上在小辈面前失态,用几乎热切的眼神一寸寸描摹宁衔月的轮廓。
“你、你不是说困了,怎么来这?”
仙子许是醉了,宁衔月记得她酒量差酒品也差,兴许还发过酒疯。
醉鬼而已,能记得什么?
宁衔月无比坦然道:“有事请教长老。”
......
宁衔月入宗门十余载,作为掌门唯一亲传弟子、修仙界第一修炼狂魔,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干秘境,掌门一年能见到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其余各峰长老。
百草仙子第一次见她,是在宗门选拔,那时宁衔月还是个小豆丁。
第二次再见她,当年远远一面之缘的小豆丁已经变成人人敬畏的宗门大师姐。
三年筑基,这样的天赋恐怕连掌门都自愧弗如。
彼时全宗门任务最多、出手最阔绰的当属南峰丹阁,但灵草丹药找起来既费时又费力,寻找珍稀种更是危险重重,风险远超收益,丹修大部分都是战五渣,丹阁的任务只能越积越多。
仙子一如往常去丹阁轮值,药尘这个主座都懒得处理堆积如山的任务,她也索性当看不见,总不能让她堂堂宗门长老去找。
宁衔月就是在这么一个和风丽日的日子,犹如神兵天降。
她背身执剑,那柄人鬼惧三分的断妄剑散发出隐隐寒意,直言来意:“接任务。”
多么美妙的三个字,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仙子精心挑选了几个积压已久的“钉子户”,对方接过去道了声谢,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剑冷、人也冷。
这是仙子对她的初印象。
寻丹找药的任务对普通弟子而言费时费力,却异常适合宁衔月,毕竟身负虐文女主光环,只要不和主线冲突,略花些功夫都能找到。
宁衔月交任务那天仙子并不在场,听说她又卷走丹阁五分之一的任务,某个当值的南峰长老直接泪洒当场。
数不清的普通灵草,另百来株珍稀种......
南峰弟子的天都亮了,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离开师姐谁还把我当丹修。
丹阁五分之一的任务......
饶是仙子也不禁怀疑,那是人力所能及?
天赋绝佳、掌门亲传,何需做这么多任务换资源,仙子后来才从药尘口中得知,掌门对这位独苗苗似乎并不上心,也只拨给她普通弟子的修炼资源,那仨瓜俩枣对普通弟子而言尚有富余,但对一月一境界的宁衔月而言远远不够。
宗门天骄居然沦落到自己接任务补贴,仙子不明白青阳脑子被哪头驴踢了。
想她15岁筑基,被药尘带回宗门后好吃好喝地供着,老掌门待她也如珠似宝,甚至破格提拔她为长老,何曾吃过这些苦。
去他娘的打压式教育,要是他们南峰能出一个这样的奇才,不得被捧上天。
从此仙子看宁衔月的目光就带了些温情和怜惜。
随着时间流逝,宁衔月和南峰诸位长老的关系越发熟稔,虽不过分狎昵,但偶尔也能看见她莞尔一笑的模样。
有一年冬,南峰众弟子撺掇着整些过年的气氛,修行之人清静寡欲,也就刚入门的小弟子爱捣鼓这些。
众长老难得聚在一块饮酒,宁衔月恰好路过,便被喝多的乐心长老拉入席间。
谁也没想到,看着清冷无双的青阳峰大师姐,刚浮一大白便羞红了脸,拉着席上唯一一位女长老不撒手。
宁衔月貌美,不笑时像高山上望尘莫及的雪莲,笑起来却又是另一种韵味。
像什么呢?仙子看着黏在她手臂上的小姑娘。
应当像梨花花蕊的那点粉红。
宁衔月撒起酒疯来实在吓人,偏偏事后忘得一干二净,反倒打一耙说仙子酒品差。
笑话,那几两梨花白能醉倒谁?
正因为见过这位天骄酒后撒泼的模样,仙子当初比谁都更早接受了“结丹失败心智受损”一事。
......
回忆毕,仙子重新打量起眼前人。
明明是一样的服饰、妆容,白日里古灵精怪,此刻却似灌入胸口的冷风。
至此,她终于肯定——
是她,是从前的宁衔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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