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尴尬，旁边的岳峰先说话了，“小离？”
程离乌黑精致的眉眼淡淡一扫，从姜之身上移开，冲岳峰点点头，“哥。”
哥？姜之差点儿问他一句叫谁呢，叫谁哥呢？他皱眉看岳峰。
岳峰撒开姜之，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明天吗？”
他哥是岳峰？岳峰弟弟就是程离？姜之疑惑地看着两人。
程离说:“家里事情不多，我就今天来了。”
“你爷爷他......”
“爷爷很好。”
“哦，那就行，你这是......”岳峰看他背着书包下楼，这还是晚自习时间。
“今天有点事，请假早回去一会儿。”
“你走读啊？”
程离点头。
岳峰拍了两下姜之的背，刚想开口介绍，楼下突然传来吼声，“你们三个干什么呢！不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哪个班的？！”
姜之闻声一震，从脚底板清醒到了天灵盖，这是级部主任的声音，主任起了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宝玉，声音和脾气却一点也不雅致。
姜之顾不上其他，和岳峰同时拔腿就跑，一阵风似的掠过楼道口，分道扬镳，各回各班。
坐到班里喘匀了气，姜之才顾得上想，原来程离就是岳峰弟弟，可是他还没忘了那句“胆小爱哭”。
程离......胆小爱哭？
姜之又火速联想到那个蓝色书包，下午在厕所，白晃晃的脚腕、闷-哼声、喘-息声、胆小爱哭......程离是下面那个！
他惊叹得连桌子都带着抖了一下，班长是个女生，刚才看他晚进班就已经不爽，这时忍无可忍，“姜之！”
姜之突然被点名，随后在班长的瞪视下举起双手，规规矩矩坐好了。
班里重新安静后他看着身边空了的座位，刚才程离说他走读，但三中大部分都是住校，他为什么要走读，难道是因为怕同性恋住校不方便？还是说，走读方便他跟男朋友约会。
我操......姜之长呼一口气，他对同性恋倒是没什么看法，但是......男同竟在我身边，这种新鲜的感觉还是有点刺激，不知道岳峰知不知道他弟弟的事。
想起岳峰就想起来他刚才跟岳峰说的那句“今晚伺候你”，本来就是开个玩笑，程离那样显然也是听见了，不会以为他也是同性恋吧。
想到这儿姜之浑身一激灵，顿时就有些别扭。
他拿出手机点开□□空间发了条说说。
-想不到啊，我堂堂老总也有被人误会的一天。
过了一会儿，几条评论冒上来。
-姜总，谁误会您了？
-孙子！你果然也带手机了！
-上次还是堂堂老总在扫厕所，这次堂堂老总又被人误会了？
姜之随便看了看，笑着打算收起手机，突然想起什么，起身看了看前方，第四排那个熟悉的位置依然是空的，桌子上还是一本书也没有，暑假作业还没补完？
他翻出微信，找到那个头像是一串黑底乱码的，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幸灾乐祸.jpg
对面大概一直在狂补作业，过了很久才回，一张图片，姜之点开，是一个中指。
他嘿嘿笑了两声，收起手机。
第二天一早，才算是正式开学，澜水三中有早上跑操的传统，一伙子人呜呜泱泱地跑完三圈，姜之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和瘦猴一起往教室走。
瘦猴叫刘一玎，是他前桌，“一会儿回去就要查作业了吧，你可写完了？”
姜之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太早，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刚才跑步都是闭着眼跑的，“不出意外的话是写完了。”
“什么叫不出意外写完了。”
“别人帮我写的，我也不知道完成度怎么样。握草我去抽根烟，不然一会儿睡死过去。”
姜之回到教室的时候，各科课代表已经开始收作业，班里到处都是讨好课代表的人，还有偷偷赶在早自习前吃早饭的人。
姜之迷迷瞪瞪地走到后门，第一眼就看见了程离，他穿了一身干净的水洗校服，眉眼从侧面看是水洗过一样的干净清澈，鼻梁高挺，绝美的唇形透着淡淡的桃花色，皮肤白净，显得整个人气质挺拔。
他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像喧闹嘈杂画纸上的一抹白，与周围的食物味、自己身上的烟味都很格格不入。
姜之感觉神奇，这他妈是岳峰弟弟？
程离挡住了他每次进班的路，姜之仗着瘦从他后面挤过去，他往前移了一下凳子。
姜之回到座位上把作业拿出来，他不太在乎作业的事，大不了没写完回家待学，他倒是想回家。
结果忘了是哪个孙子帮他补的作业，物理那科真的没写完。澜水三中校规极严，学生的一举一动都有量化分作为参考，动不动就扣分，严重了就让回家待学。
据说开学查作业这种事情还有KPI，每个班必须回家三个人，以此来督促学生假期好好完成作业。
姜之只有一科物理没写完，不知道用不用回家。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饭点之前的最后一节自习，校园里有种诡异的安静，仿佛在为一会儿的吃饭蓄势。
这是姜之在操场上跑的第十圈，还有一百米就结束了。他面无表情地匀速跑完这100米，然后猛地开始加速，一阵风一样从操场跑到教学楼再直奔上四楼的教室。
“铃——!!!”
“操。”还是晚了一步，他刚冲上四楼下课铃就响了，要不是他也够生猛，逆着猛虎出山一样冲下楼吃饭的学生群回教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诶!姜之!”人群中突然有人吼了他一嗓子。
姜之回头都顾不上，摆手吼道:“先下去，食堂占位置!”
“你怎么又回来了？”
姜之终于冲到教室后门口，“我他妈忘带饭卡!”
此时教室都已经空的差不多了，他一进门就直奔自己座位，又看到了程离那张碍事的桌子挡住他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他顾不上多想，绕了一下拿上饭卡扭头就往外冲。
却在出门时猛地撞到了一个人，风驰电掣间姜之只能感觉到是一个身量跟他差不多的男的，“不好意思。”他脚步不带停地冲了出去。
冲出去之后才后知后觉他刚才撞的好像就是程离，自己刚才那下挺猛，可别把人撞哭了。
姜之端了一盘子饭过来，把脚往桌子下面的横栏一踩，站着就开始吃了起来。
澜水三中作为一所省内闻名的变态高中，其中有一条就是食堂没有座位，桌子不低，学生全部站着吃饭，节省时间。
刘一玎和宋西他们都在等姜之，宋西就是那个胖子，看他满头大汗埋头吃饭的样子都有些父爱泛滥。
“你真跑了十圈？”
“不然呢？不让老子回家算不错的了，操。”姜之没什么骂人的力气了，他现在心跳还不正常着，只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饭。
宋西感叹道:“整整半本物理都没写，老郭居然没直接让你回家，他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老郭就是他们班主任，一个神秘的男人，背景据说很厉害，但至今仍不被他们所知。
在一堆穷老师中是一个一点也不清贫的存在，已是中年，身材微胖，皮肤白净，整日一身严谨的西装。
他五官竟出奇的精致，要不是现在发福了，但可以想象年轻时应该是个帅哥。
他几乎不笑，或者假笑，或者笑里藏刀，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并不是个好对付的班主任。
刘一玎说:“好像他要升副校了。”
“我操，真假?”
“开学一来听4班鸡哥说的，他爸不是号称十几个机房赞助吗。”
姜之抬头，嘴里边嚼边骂，“挨不到他退休倒他妈升职加薪了。”
刘一玎突然“哟”了一声，姜之看他，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女生。
一看就是闺蜜陪着另一个来的，闺蜜显得稍大胆点，有事儿的那个扭扭捏捏。
女生递给姜之一张叠好的纸条，外加一盒酸奶，说:“同学，我们是高二32班的，她叫朱灿，我们文艺委员，人美心善!”说完这句，俩人就一溜烟跑了。
姜之把纸条揣进兜里，勾嘴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饭。
旁边俩人长吁短叹，“啧啧啧，长得帅就是不一样，一身臭汗也有小迷妹给送纸条。”
宋西附和:“开学第一天也不能消停，这魅力挡都挡不住啊。”
姜之嗤笑一声，从宋西盘子里夹了一块肉放到自己嘴里，“每天少吃一块肉，爸爸帮你减肥，三个月后，变成吴彦祖。”
宋西“嗷”地一声捂住了盘子，“姜之做个人!”他过了二百吨位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
三人边吃边闹，一会儿隔壁桌喊了一句:“姜哥!回家一起，约不!”
“滚蛋，”姜之笑骂，“我不用回。”
“我靠，你作业写完了？”
姜之抖抖衣服，“过来闻闻我身上这汗味儿，老子跑了十圈换的。你们老卢让你回去了？”
那桌是54班的人，两边认识，“我三科作业都没写，要不是我妈逼我，我都不打算来了，这不还得回去。”
54班是文科班，一桌男生穿得都挺骚，校服拉链拉到胸口以下，坠着个骷髅头挂坠，头发假期还舍不得剪，一定要开学先骚一把再被学校剪了，校服裤子改得合腿，脚上的五颜六色的AJ，浑身彰显着“老子社会”四个大字。
姜之头发也没理，假期染的一头蓝灰此时张扬肆意地向上翻着，他晃了晃踩在横栏上的那只脚，说:“回去之前把你这鞋借我穿两天。”
54班最帅的哥们儿叫陆越昂，他看了看刚上脚的一双鸳鸯，大手一挥说:“没问题，晚上给你送宿舍去。”他不自觉看了眼姜之脚上那双威少二代。
姜之又晃晃脚，“穿吗？”男生之间经常互相换着鞋穿。
“算了，回来再说。”陆越昂想到什么，问姜之，“诶对了，松哥是不是没来？”
姜之夹了口菜，摆摆筷子，“他那作业写不完了我看。”
松哥大名薛松，就是姜之昨晚发微信的那人。
一伙人笑起来，刘一玎小声问:“薛松欠了多少啊，现在还没来学校。”
宋西奇怪地看他们一眼，“他下午就来了好吧，你们都没看见吗？在桌子上一直趴着睡呢。”
姜之停下筷子，“他回来了？”
“对啊。”
陆越昂也听见了，咧嘴一笑，“叫上他晚上你俩一块儿来洗衣房抽根烟啊。”
姜之笑了两声，“我问问他，估计这几天都得补觉。”
因为跟那些人胡扯，姜之回教室有点晚，已经开始上第一节晚自习了。他从后门摸进教室，又不可避免地看见了程离。
程离一张修长的大手撑在前额，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笔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唇瓣，双手支在桌子上，蓝白校服勾勒出肩膀的轮廓，右手正拿着笔，飞速地写着卷子，定睛一看，是张物理卷。
按理说就算程离挡在他必经之路上，姜之也没必要回回都观察他一遍，可自从发现程离蓝色书包的秘密后，姜之每次看他都感觉这个人浑身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就很......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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