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盛真真提着果篮前往市医院看望受害者。
病房外传来男人暴躁的吼声。
“滚!都给我滚!老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听过什么歌剧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大街上跳舞!”
“我呸!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拿了钱不干事……老子在这儿躺了这么久,人呢?!凶手呢?呸!”男人啐了口,桌上的东西劈里啪啦尽数被扫落下去。
负责做笔录的同事简直叫苦不迭,见到盛真真就像是见到自己几年没见的好大儿一样亲切:“小盛你可算来了,里面这个就交给你了,我去负责楼上那位公子哥。”
说完,不给盛真真拒绝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爬上了楼梯。
盛真真:“……??”
职、职场80?!
盛真真虎躯一震,当即意志如钢、昂首阔步地踏入了病房。
冯虎,男,48岁,货车司机,‘歌院惊魂’一案中第三位受害者,于5月17日凌晨被人以残忍的手段强行削去脚后跟起舞,后期的检查发现受害人对该段记忆竟毫无印象——这无疑为这起案子更添了神秘色彩,也为案件侦查增加了难度。
精巧的竹编果篮摆放在床头柜上,盛真真洗了俩苹果,举起其中一个带着皮咬了口,香甜脆爽汁水四溢,水果清香霎时弥漫开来。
盛真真转而举起另一个,病床上的受害者冯虎伸手刚要去接,就见盛真真对着第二个苹果也咬了一口。
“……”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盛真真眨了眨眼睛,把苹果往前递了递,试探道:“你也要来一口?”
冯虎暴怒:“你是没妈吗!带果篮不给病人给自己!”
盛真真忙不迭又啃了两口苹果,惊叹:“我去!你怎么知道这是孤儿补贴?这是我最后一次领了。”
虽然是队长从个人小金库里给自己拨的。
“…………”
啪!
几秒后,冯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床底下还有一箱牛奶,你拿去……你拿一瓶。”
“嗯?啊,不用了谢谢,我们有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噢。”盛真真不明所以,但拒绝。
“技术人员怀疑你被人催眠。冯先生,能再回忆一遍当时的情况吗?”麻溜啃完两个苹果当早餐,盛真真捧着小本本端坐,询问时下意识举手。
冯虎满口“草泥马”之类的芬芳词汇尽数哽在喉间,但语气依旧算不上好:“最后一遍!你、你让我想想……”
“那是星期三,我送最后一单货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对了,那个时候刚好是学校放学,那段路车很难开过去,客人又催得急。我、我就想着先停车自己把货送过去,索性也没有多远。然后,就在我停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惊疑不定起来,像是恐惧、又像是怨恨,最后嗫嚅着吐出一句:“……猫。”
声音很轻,盛真真还是听到了。
“什么猫?”他下意识追问,而对方已经咬死牙关,显然不打算再说半个字。
.
“死者瞳孔扩大,口唇发紫黏膜充血,牙齿呈咬合状,指缝间有异物,颅骨、身体等多处均有碰撞擦伤,初步推测是溺亡后被人移动尸体。”法医室里,女孩的尸体掩在白布之下,法医已经进行了缝合,曾经包裹住女孩的红绸被放置在证物袋中。
法医递过几张薄薄的报告:“我们查过案发现场所有相关事物,甚至说掘地三尺都不为过,但是并有没发现除死者外任何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
“说不定真是鬼神……”林逍拈起一根头发,说出跟那张学术脸完全不沾边的话。
游息则在瞥见亲属这一栏时问了句:“死者的家属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法医愣了一下:“死者双亲在国外,当初确认死者身份的时候只来了一名管家。”
是什么样的父母会忙到连孩子死亡都不愿意飞回来看一眼?
这个问题太明显了,而这之前为何偏偏没有人提出过?还是被人刻意忽视?
游息电石火光间露出个十分明朗的笑容,霎时照亮了大半个法医室:“嗨呀我就说嘛,世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才对,法医同志一言简直如暗室明灯令人豁然开朗。”
法医默不作声退后半步,背着手疯狂摸索着。
游息则更近一步,往法医胸前一瞥:“小陆同志你……呸!我去这是什么!”
陆姓法医一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手则高高举起一只已经空掉的瓷碗,口中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被当头泼了一碗不明液体的游息:“……”
林逍伸出食指在沾了点不明液体,观察片刻后送入口中,末了得出结论:“黑狗血。”
游息:“…………”
“啊啊!”陆法医表情愈发惊恐。
这实在是一桩天大的误会。
游息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法医室半步,法医不会跟你玩抽象,人只给你来点名为黑狗血的具象。
案件算是有了新的进展,林逍带人去做贺拉的社会关系调查,游息则决定再跑一趟案发现场。
王府路
这一片的住户最近安分得不像话,整日除了上班工作就是闭门不出,就连小老太太的广场舞最近都冷清了不少。饶是渡易水守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的可疑分子,反倒是门口的保安已经盯了他好几次了。
“喵~”草丛忽然动了动,一只小家伙探出脑袋,幽绿色瞳孔清楚地映着这个世界,渡易水瞥了眼,心里暗自称奇,这种寸土寸金的安乐窝怎么也出了这种东西。
小家伙有着纯黑色的毛发,却实在算不上好看,眼球缺了一只,耳朵也像是被人大力拉扯过,中间血管密布的位置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往外冒着血。
它的后腿断了,走路时是用前爪在地上爬行,就连叫声也小得出奇,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而它锲而不舍地叫唤着,预料中的同伴却一直不曾到来。
小家伙挣扎着想要出去,却怎么也跳不出这方寸之地。它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尖耳委屈巴巴地压了下去。
渡易水被它吵得头疼,撇开眼不想多管闲事,低级灵体最多几日也就散了,这种连阴差都懒得理会的东西跟他有几个关系。
小猫缩成一团,头朝着道路那一侧的方向,断了半截的尾巴时不时晃动,像一根单薄光秃的狗尾巴草。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剥了外衣的火腿肠递到面前,香气如此鲜明,小猫惊喜抬头蹭着来人:“咪~”
.
游息一来看到的就是渡易水蹲在绿化边上,对着空气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场景,那一瞬间冰冷浓腥的黑狗血仿佛又落到了脸上:“你也中邪了?”
渡易水脸色一变,骂骂咧咧扔了火腿肠掐灭线香:“你才中邪,我分明是积德行善超度小鬼!”
“啧,您老仁慈,有时候这个高层的位置真该给您老人家。”游息随口侃了句,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发现具警长尸体。”渡易水随手一指,草丛里赫然凄凉地躺着一具死状凄惨的小黑猫尸体。
游息凝神,正打算说什么,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盛真真。
“老大,冯虎有问题。从我刚刚询问到现在,提到‘猫’开始他的精神就变得不稳定,刚刚还试图从窗户跳下去……”盛真真话密得跟连珠炮一样。
游息捕捉到了关键词:“猫?黑猫白猫?”
“噶?他没说。”
“有情况随时汇报。李友谦和他女朋友是谁在负责?”
“……”
电话挂断,游息迅速拨下另一串号码:“博士,重点查一下贺拉是否养过或是投喂过动物,尤其是猫类……”
叮铃叮铃——
红线被人触动,是昨天还没来得及清除的小机关。
二人对视一眼,游息率先别开视线,对着手机若无其事对着手机说话:“黑猫,对,这很重要——”
下一秒,塑料队友爆发出惊人的默契,不由分说朝着同一个方向冲去!
风声猎猎,烈日于头顶高悬,鼓噪的夏日蝉鸣吵得人心神不宁。
乱序的故事被人片片拾起,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起始。
女生攥紧双手,指甲在手心嵌出一排见血的月牙,那个男人恶魔般的低语如在耳畔:“你就不想杀了他们吗?”
“你真的能做到无怨无恨吗?我就在这里,只要你求助我,我会帮你的。”
她曾以为自己遇到了降临人间的天使,而那却是从地狱出逃的恶鬼——
驱其恶念,诱其堕落。
狰狞尸体化作一滩血水,几个丑陋渣滓的最后痕迹被拖把拭去,持拖把的手青涩,却平稳。
在这处阳光不曾照到的老旧居民楼里,有什么在阴暗中滋长,又有什么在无声中褪去。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在头顶显出诡谲的变化,游息一路追着人来到一处废弃建筑前。渡易水喘着粗气缀在身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运载过度。
建筑造型奇异且占地极广,穹顶高起、四翼微张,立柱上刻画精细的神话事物经风雨侵蚀仍历历可观,门前方形浮雕恢宏壮阔,一半是日升月落,一半蜿蜒巨蛇。
不难想象辉煌时当是何种壮观。
只是,上阳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地方?
这七年里游息不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这应该是一处废弃歌剧院,座位呈环形有序排列,正中央大舞台幕布半掩,一缕惨败月光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倾落而下,但是……
游息脚步一停,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墙上老式挂钟钟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最终咔哒一声指向了十二,随即握着铜锣的塑料小人欢快弹出,在游息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双手重重一合——
咚!
锵——!
金属敲击声回荡,舞台上帘布升起,几个影子在灯下翩然舞动,一只无形之手拨动黑白琴键,玄妙之声奏起,似有人提一尾裙摆自台后款款而来。
午夜大放送?
游息第一反应是“这里怎么还通电”,而后才是“我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咸淡”,再之后……
再之后他坐在席位上,翘个腿真的准备看戏。
舞台灯忽地暗了下来,只余最中间一盏映照出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那似乎是一名花脸小丑,他低垂着头颅,周身死寂。
塑料小人又一敲锣,尖细的声音挠人耳膜,“好戏开场——”
台上人缓缓抬头,漆黑眼珠机械转动着寻找目标。
片刻后,四目相对。
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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