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课，柳时澄和方涂并排走着。一路无话。
路过的学生都不由为这身高腿长的二人频频回头，又因笼罩在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而窃窃私语着。
柳时澄觉得这个学妹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方涂是孤僻、胆小、自卑、怯懦的。
不想却这么的
……心直口快。
而且似乎把便利店的事情全忘了。
有点没礼貌。
柳时澄有点说不上来的不爽。
“柳学姐，我先走了……”方涂被来往学生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别过脸闷闷开口。
“你晚上要工作吗？”
方涂见学姐虽笑着，但隐约间却带着些不明的情绪。
生气了？好像也不全是。
于是刚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下，她面不改色地撒了谎，顺带把手机调成静音。
“不用。”
“我们去北门的那家湘菜馆聊聊天吧，我请客。能吃辣吗？”
“嗯。”这次是实话。
一路上，柳时澄都在努力寻找着话题，企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你去过后街那家便利店吗，我暑假在那里兼过职，他家现做的粉面很好吃。”
“没去过。”除了出任务。
方涂没有细想。
柳时澄脚步一顿，心底隐隐生出些怒意，面上却仍是不显。
她这是在逃避责任吗？这都能忘？
方涂见对方没再迅速答话，抬眼便瞥见了她轻微颤抖的嘴角。
这是生气了。
斟酌了几秒，方涂决定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我也不喜欢吃粉和面。”
这话什么意思？
柳时澄挑了挑眉，朝她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方涂知道了。
学姐更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呢？
方涂想不明白。
这样思索着便到了湘菜馆。
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一见二人进来便招呼着他们入了座。
面对学姐询问的眼神，方涂只说都行，毕竟自己对口味重的食物实在是没什么偏好。如果能选，她也许会更乐意吃水煮青菜。
等待间，方涂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一路的问题。
“柳学姐，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柳时澄添茶的动作顿住，像是完全没预料到。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还有，她这么问的话，难道是真忘了？
不过转瞬间，柳时澄忽然又觉得释怀了。
人家都忘了，自己何必再去计较呢？
她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轻轻摇摇头，只说：“没事。”
方涂紧盯着她，见她表情放松，垂下眸去。
又不生气了。人类真是奇怪。
柳时澄将茶杯递过来一只：“不用这么见外，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橙子学姐。毕竟我们只差一岁嘛。”
方涂点点头，抿了一口热茶。
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被端上饭桌，荤素搭配，十分均衡。
方涂竟也意外觉得味道不错。
两人边吃边东拉西扯地聊起来。
柳时澄：“学妹，你兼职很忙吗？我听老师说你经常不来上课呀。”
方涂：“嗯，有点。”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补觉。
柳时澄：“我们以后可以把工作的时间协调一下，尽量不和学业发生冲突比较好呢。”
好努力的学妹，夹一个金钱蛋给她。
方涂：“被开除也挺好的。”
这样就可以不用每天和人打交道了。
柳时澄停了筷子，神态严肃起来，双手托腮直直盯着她。
下垂的眉轻轻皱起，好看的凤眼也染上几分严厉。
“学妹，你为什么要上大学，为什么要学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呢？”
方涂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怔愣许久。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理想。”
柳时澄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底其实已然酸涩得不成样子
——这家境是有多困难，才不得不放弃学业来支撑全家人的生活！
她心疼地拿起筷子，只一味往方涂碗里夹菜。
方涂望着碗里渐渐成形的小山，又看了看学姐眼眶中隐隐泛起的泪花，愈发不明所以起来。
“以后要是遇到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学姐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
方涂：“……好。”
结束这顿饭，已是傍晚七点。
临走时，学姐还再三鼓励她，叮嘱她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先找自己，不要一个人逞强。
方涂觉得这辈子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
可能她从来都是效率主义者，说话做事简单又直接。但是比起这个理由，倒不如说管理局和她聊过几句天的都要被她气晕过去。
说好听点叫毒舌直率，说难听点就是榆木脑袋。
方涂当然清楚，但她觉得没必要改。
遇到对方生气了便找个理由离开，这可比解释来得方便太多。
上了车，打开手机的瞬间弹出三十个未接来电和数不清的消息。
方涂皱起眉，随便给鹿蜀回去一个电话，抢在对方出声前开了口。
“告诉钟馗，我今天开会不去了，请假，病假。”
又眼疾手快地赶在鹿蜀破口大骂前挂断了电话。
净开些没营养的会，还不如回家睡觉。
才将聊天框的信息一一处理完，又立刻弹出了新的信息。
是个有点陌生的头像。
助班柳时澄：[对方向你转账500元]
助班柳时澄：[猫猫摸头.jpg]
结合起二人方才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她迟钝的脑袋忽然醒悟过来——
学姐这是把自己当成贫困生了？
方涂看着聊天界面，眉梢轻挑，十分愉悦的样子。
于是指尖轻快地在键盘上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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