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人走后,清理干净厨房,应文星送油馍去里长家,颜飞白在家里数钱。
现在框里有三百五十二文。
这些都是今天收的,加上给顾家的八十文,今天只收了四百三十二文。
把做包子的面粉大概去掉,今天大概用了十七斤面粉,再刨去油费、柴费和调料费。
还欠三文钱。
这还没算他和应文星的人工,果然是亏了。
若是王上财不踢翻那一篮子油条,应该不亏不赚的。
思及此,颜飞白眸色暗了暗。
现如今他伤了王上荣,应文星伤了王上财,他们和王家的仇怨已是不可能消解了。
既如此,必须得想个法子,叫王家再也不敢来招惹他们。
把铜板每一百个串起来绑好,重新收进钱筐,等攒多了去镇上兑成银子,不够一百个就留在荷包里,供日常使用。
说起来,他日常一直在花应文星的钱,欠债越来越多。
最初被救起时,买药花了五两三钱,后来衣裳鞋子又花了二三两,摆摊筹备二十九两三钱——主要是铁器和缸太贵了,驴几乎是他在用,建院子烤炉所需的锻石、土砖……
颜飞白长叹一口气,还债路漫漫啊。
*
应文星从里长家回来,路过几间土坯房,见门开着,喊了一声:“田二哥?”
西侧的偏房中,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星哥儿。”
“田二哥,我找你有点事。”应文星走到厨房门口,“你忙你的,我就站在这儿说。”
田二便进去继续揉面。
应文星道:“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活儿,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闲。”
“什么活儿。”田二心里一动,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无父无母,老婆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女儿,叫田妮儿,如今才六岁。
因为女儿要大人住家方才安全,因此他只能在附近打短工,给人盖房子种地,没事就在家里做竹编,或者上山砍柴卖钱。
一个月下来,刨去衣食,通常剩不了几个钱。
如今农闲时节,干活的事儿少了,工钱也更低了,家里更加艰难。
“我家这些天在卖油条,想再雇个人手,需得早起,但只干半天,不到晌午就回来了。”应文星说,“你若是有意向,今天或者明天,来我家详谈。”
说罢,应文星提着食篮走了。
田二继续揉面,只是动作慢了些。
—
应文星回到家,一边洗麻布,一边和颜飞白说了田二的事。
“田二在我们村住了十几年,我对他有一些了解,他为人老实,从不偷鸡摸狗也不鬼混,干活挺踏实的。”顿了顿,又说,“我估计他会来,毕竟现在活儿难找。”
颜飞白附和着哥儿的话,心里不禁想,应文星会先想到田二,是否因为田二孤身一人带着女儿?
当年应父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父母亲人,不同的是,应父比较有钱。
不,不一定,也许现在的家当都是后来挣的,当年应父也像如今的田二一样贫穷。
想到这里,颜飞白有心询问,又怕触及应文星的伤心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若是应文星想告诉他,应当会主动说。
约摸两刻钟后,田二果然来了。
田二个头一般,面相忠厚,略黑。如今天气早已不再燥热,甚至有点冷,但他依然穿着草鞋,衣服上的补丁也很明显,头发用碎布绑着。
“星哥儿,颜…颜老板。”他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
颜飞白倒了碗水,笑道:“田二哥,我们坐下谈。”
小苏打的秘密不能泄露,所以面团还是由颜飞白来准备。田二要做的就是和丰哥儿他们一个时间来到应家,套好车,赶车去镇上,然后卖油条,卖完洗干净用具就回来。
田二这些年一个人带女儿,自然是自己下厨,没少和面团打交道,油条虽然没做过,但学起来不难。
因为田二要负责来回赶车,还要做油条,辛苦一些,所以工钱四十文。
“这是试用期的工钱,十天后涨到五十文。”
四十文对于田二而言已是高价,他忙不迭地应下,并保证会好好干。
“星哥儿跟我推荐的你,我相信他的眼光。”颜飞白说罢,给田二拿了半斤油馍头,又拿了两个肉包子,用麻布包了让带回去。
还没干活居然就能白拿东西,田二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还是应文星催促他回家,他才回神,连声感谢。
田二走后,颜飞白对应文星低声说了几句话,应文星便去了顾家。
顾父去田里转了,其他人在家。
应文星和丰哥儿进了里屋:“刚才田二来了一趟,从明天起,他负责赶车炸油条。”
上午丰哥儿就听见了他们的招人计划,闻言并不意外。
应文星压低声音:“还有另一件事,颜飞白说要给你涨工钱。”
“涨工钱?”这可是意外之喜,丰哥儿眼睛亮了亮。
“明日若是顺利,以后我和他就不去了,虽说只是个小摊子,可也需要有人做主管事,他的意思是以后你来管,工钱涨到五十文一天,顾叔以后二十五文一天。”
顾父只涨了两三文,毕竟他只是烧火、清洗,工作内容也没什么变化。
涨钱是一件喜事,当上小管事更是让他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等应文星一走,顾丰儿便和母亲说了这件事。
一家人自是很高兴,还打算过几天去买一斤肉庆祝。
——今日已经吃过肉包子,沾了油星,能管好几天不馋嘴。
傍晚,田二领着田妮儿来了一趟顾家。
他以后天不亮就得出工,留小女儿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所以想跟顾家商量,早上就让田妮儿待在顾家,等他回来再领走。
他愿意一天给四文钱。
原本他是想请隔壁阿婆帮忙,后来一想,顾家父子和他一起去镇上,家里就剩顾母和七岁的石头,田妮儿待在顾家也安全,还方便。
“她挺乖的,也不用管饭,只别叫她乱跑就行了。”
田妮儿站在父亲身边,转了转眼睛,稚声保证道:“阿婆放心,我真的很乖,不会乱跑的,我还能帮您扫地。”
她知道父亲要去赚钱,得把她安置好了才行。
“行。”顾母也算是看着田妮儿长大的,“既然你要给钱,早饭就让妮儿跟着我们吃,也免得她吃过饭后睡不着了。”
若是不睡觉,更难看管,所以还是让她睡到天亮比较好。
“行,那就一天六文,我每日把她送来就给钱。”
顾母说六文太多,四文就行,最后定下来五文。
*
次日,颜飞白照旧早起。
他放轻了手脚,但才进厨房,便看见了应文星那屋的昏黄灯光。
他走到窗前:“星哥儿,你继续睡吧,不用起来。”
“习惯了,这会儿睡不着。”应文星在屋里打开窗户。
他头发披着,但显然用梳子梳过了,十分平整顺滑。
他还没来得及穿外衣,里衣裹得不紧,以颜飞白的视角,能够看见哥儿的一点白润锁骨。
作为现代人,颜飞白不知看过多少人的锁骨,无论好看难看,他向来没有异感。可这一次,他却像被灼了眼,立即收回视线,低咳一声:“天冷,你把窗户关上吧,我去和面。”
“你不好意思看我?”应文星忽然出声,挑起眉梢。
颜飞白道:“只是于礼不合。”
“你住在我家难道合礼?”应文星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唇角微微上翘。
他就是逗逗对方,反正两人八字只差一撇了嘛,就算被看见也没什么。
见颜飞白垂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他关了窗户,声音带笑:“你快去和面吧。”
颜飞白这才如蒙大赦,回了厨房。
过了会儿,应文星穿戴好,哼着曲调走进隔壁柴房搬炉子烧水,烧完水后还在院内打了两套拳。
颜飞白还是第一次看对方打拳,势如疾风,拳拳凌厉,出拳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
等应文星练完拳,他端着一碗水过去,赞道:“好漂亮的拳法,是跟应叔学的吗。”
“嗯,我爹不仅教我拳法,还教了我刀法。”应文星一气将水喝完,继续说,“他虽然教我,还要求我勤学苦练,却不允许我在外人面前展露,是不是很奇怪。”
颜飞白一怔:“那你……”
“你又不是外人。”应文星弯唇,“你是我未来的夫婿。”
见颜飞白神色不明朗,应文星收起笑意,语气难得迟疑:“你不愿意做我的夫婿?”
“不是。”颜飞白说不出违心的话。
应文星眼睛又亮起来:“愿意就行,等你的铺子开起来,我们就成亲。”
又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还有钱,足够成亲花销。”
应文星很有钱,比他想象中有钱,身世也很不一般。
总结出这些信息,颜飞白意识到,他或许应该早点跟应文星讲清楚。
再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他在应文星心中的形象也会变得更糟。
“文星,我之前说过,点心铺子开业那天我会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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