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就在这里等着虫来吗？”
抓着许明疏的那只手温度高了起来，力道也渐渐减弱。
许明疏皱眉看着乌提斯明显撑不住的样子心中不安，如果那群袭击他们的虫子先找到他们，乌提斯现在这个状态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附近依旧没有莱夫来寻找的动静，八成是莱夫那边也出了问题。
他们显然都明白这一点。
乌提斯抿着苍白的嘴唇，神情诡异地看了眼许明疏：“我动不了了。”
他猜不出来是谁攻击他，军方或者星盗或者别的什么，被袭击简直是星盗的家常便饭。不过黑市多方利益纠葛，一般是没有虫子疯到要在黑市动手的，对方的地位不会低，且知道他的行踪。
一直待着的确风险不小，特别许明疏还是只高等雄虫，如果被抓到结果不言而喻。
会被这群缺雄虫缺到疯魔的星盗共享信息素，又或者被地位最高的那只独享。
许明疏听着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眼睫快速眨着，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乌提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不管是八年前，还是方才，他从来没有过抛下许明疏的念头，但一旦他自己变成累赘，许明疏会做什么选择显而易见。
杀了算了，与其让他再抛下自己一次，与其让他为了活命再引诱别的雌虫……
这么想着，乌提斯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眼睛明明灭灭，死气沉沉。
许明疏是一只惜命的雄虫，而他是一只不怎么惜命的雌虫，死对他来说和活一样，是没什么意义的事。
“您要是走出一步，我就把您的虫崽杀了。”乌提斯的声音又平又干，像是在念一句毫不相干的台词。
许明疏闻言，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古怪。
要论上心程度，许明疏最多是有些好奇和他血脉相连的虫崽，乌提斯可是养了那虫崽八年了。
真是思路清奇的威胁方式。
“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
不管他怎么解释当初并非故意，乌提斯也无法完全信任他，全无芥蒂，他在乌提斯这里的信誉度极差。
天色渐渐暗了，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许明疏蹲着，自然而然地背过身，试图把乌提斯背起来，却被对方死扣着他胳膊的力道阻碍了。
“松手，我背你走。”许明疏说，“十星有公共通讯站吧，我试试联系一下朋友。”找闻老板，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乌提斯盯着面前许明疏白皙的脖颈，手上的力道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磨得许明疏惑然扭头看他，才用力松开了手，撇下眼，哑声道：“您自己走吧。”
他现在一身血污又拖着翅膀，就是个活靶子，许明疏背着他就更惹眼了，没两步就得被发现。
“西蒙在七星126号医院里，如果您愿意去看他的话。”乌提斯不抱期待地动了动嘴。
如果他意外死亡，那这只雌虫崽存活的概率几乎为零。高等雄虫从不缺给他们怀卵的雌虫，也不会在乎一个讨嫌的雌虫生下来的羸弱虫崽。
“公共通讯站往西三条街便有。”
许明疏仔细思索了下，确实如此，脚程慢了不说，暴露的风险也很大，不如他先去试试，能联系得到闻老板再来接乌提斯。
“我很快回来。”
许明疏不再犹豫，起身就往外跑，跑出两三步又似有所觉地回了头。
乌提斯一动不动，在昏暗的光线下，用那双浅色的、黯淡的眼睛，安静地盯着他的方向，失去血色的脸上脏得过于狼狈。
这只雌虫不觉得他会回来。
“乌提斯，我很快回来。”许明疏又跑回来，弯腰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对方脸上的脏污，再次重复道。
15
许明疏走了。
乌提斯试着挣了挣，这该死的身体仍旧坏得彻底，于是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走就走吧。
杀也杀不得，关又关不住，临走还要用惯有的话术来骗他。
他听过多少这只雄虫的鬼话呢。
在监狱抱着他，说要和他结为伴侣，孕育虫崽，说很爱他，不会再有别的雌虫。逃命的时候一直发烧，害怕被当成拖累丢下，趴在他背上又是好话一箩筐。
大概乌提斯拥有过最多的爱，就是许明疏那时候说出口的。
那骗子还以为自己多么高明吧。
乌提斯想起许明疏在监狱里轻颤着声音来引诱他的样子，美好易碎的皮相下是藏不住的恐惧，这只雄虫怕得要命，却还是揣摩着他喜欢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来讨他的爱意。
孤独的，阴郁的。
明明没有信息素，他却好像闻见了对方的味道，和他相似的味道。
许明疏依旧用那清亮的声音同他讲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黑色的睫毛颤动着，他总疑心会抖下泪来。
这份浮于表面的脆弱也有几分真实。
而他太心软，见不得这只雄虫不能如愿以偿的样子，所以予求予取，对方想要做，于是他躺了下来，对方想要逃出去，他就护着对方逃命。
不过这次再遇见，许明疏大概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他，态度冷淡得令他心烦。
可恨的骗子，骗术一塌糊涂。
乌提斯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着空气讽刺两句，又自知无意义地打消了念头。
他撑着疲惫，牢牢盯着巷口，不知道在巷子里坐了多久，眼中本就微不可查的希冀一点点消失了。半分动静也没有，雄虫迟迟不见回来。
“最好我是死了，否则一定抓您回来。”乌提斯笑了下，轻声念了句。
虽然这没什么用，只要许明疏想，总能逃走，毕竟他那么好骗。
16
天快亮的时候，乌提斯感觉恢复了些力气，至少翅膀收得回去了。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
许明疏大概率是跑了，他得去通讯站看一眼，如果没找到……
乌提斯心神不宁，眉眼充斥着戾气，拖着步子挪到巷口，猝不及防和疾行而来的雄虫撞到一起。
可能是因为走得快，许明疏面颊被吹得发红，不安得很明显。
身残志坚的乌提斯被他这么一撞，砰地坐到地上，痛苦地闷哼一声。
“还好吗。”许明疏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查看。
这二次伤害直搅得乌提斯连喘口气都疼，但他晦涩地望着许明疏，艰难地抬手扣住了雄虫的后脑勺。
许明疏没留神重心前倾，连忙用手撑住地。
乌提斯没用多大力，只是凑过去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就又偏过头轻轻喘.息。
他身上的脏污发酵了一天，连自己都察觉得出不怎么好闻，许明疏碍于他身上的伤也不敢拿手来推。
“您怎么回来了？”乌提斯眼中阴沉而狂热。
“我不是说了。”许明疏就知道他没信。
已经说过的，“当年没想过离开”“很快回来”，这只被骗怕了的雌虫理所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跑回来万一被抓住呢？”
乌提斯看着他的视线粘腻又阴冷，不知道是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许明疏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他确实很怕死，但也没怕死到要把有恩于他的乌提斯扔在这儿自生自灭的程度。
况且他一想起乌提斯克制而疯狂地瞪着他，说要把他锁起来时的样子，就更不忍心把这只雌虫丢在这里，这样的雌虫，万一死了也太可惜了。
“我联系了朋友，他从主星来接我们，你跟我回主星吗？”
许明疏联系了闻鹤在，得益于闻老板的社交能力与人脉，坐标发过去之后，对方很快拟订了方案。
真是充满诱惑的邀请。
乌提斯没说话。
他是星盗，到了主星被发现是要判刑的，他还有一个用钱吊着命的虫崽，许明疏看起来也没有要接虫崽回去的意思。
“你要去找莱夫吗？”许明疏见他不说话，不解地问。
乌提斯沉默半晌，开口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您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买东西去了……”许明疏蹲久了脚麻，盘腿坐在地上，对着他打开脚边的袋子。
天还没亮，街巷里透不进光，乌提斯这才发现他之前是拎着东西回来的。
许明疏从中掏出一瓶止血愈合喷剂，伸手去解乌提斯的衣服。
考虑到伤口八成和布料粘一起了，许明疏的动作很轻，但乌提斯还是触电般一抖，抓住他的手扯开了。
许明疏面上一愣：“这是药，得喷在伤口上。”
“……不用了。”乌提斯抿唇道。
许明疏看了眼被他一撞，已经裂开继续渗血的伤口，又想起之前做的时候乌提斯提出的关灯。
许明疏攥着喷剂，一时语塞。
“你自己来吧。”许明疏将瓶子放进他手里，转身背坐过去。
耳边很快响起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动作一停一停的，有些滞涩。
这小小一瓶药效果极好，虽然不能治疗骨头，但能镇痛，除了贵得离谱，没有别的缺点。
因为没有光脑，卖药的老板又看他好说话，从他账户划钱的时候额外收了不小一笔手续费。
许明疏背对着乌提斯，指了指袋子里的黑色上衣，示意他换上。
乌提斯喜欢穿白色的弊端这不就显现出来了，沾了血格外显眼，生怕别的虫看不出他身受重伤。
很快，乌提斯的动作结束了。
距离闻老板估算的到港口还有段时间，许明疏依旧背对着他坐在那儿。
“你……去找莱夫吗？”许明疏问。
“您为什么要带我回主星？”乌提斯不答反问。
“那你想去哪里？七星医院吗？”许明疏说。
他们的沟通总是相当失败，许明疏依旧没能给出乌提斯想听的答案，乌提斯只得在心中笑雄虫差到极点的骗术。
沉默片刻后，乌提斯说：“西蒙的病，需要基因修复剂。”
许明疏震惊地转过身看向他，一身黑色倒显得乌提斯的眼球颜色更淡了。
“怎么会……基因病？”许明疏皱眉。
“是，许是我与您的基因天生不匹配？”乌提斯短促地笑了声。
如果不是他背叛神明放走祭祀品遭到报应这种玄乎的原因，大概只能是因为他和许明疏的基因天生不合，不适合孕育后代。
不管是哪一个，都有够可笑的。
许明疏复杂地看了眼乌提斯脸上难看的笑容：“那……更要带回主星的医院看看吧？”
“您要接他一起？”乌提斯一愣。
“他的病最好还是去主星吧，你呢，跟我走吗。”
其实事情还没搞完，但是先慢慢更着。
（如果因事停更会在文案处标明，如果坑了会删掉，所以文在的话就不坑）
收到大家的评论了，万分抱歉（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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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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