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王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白衣青年五官冷峻，气质疏朗，腰间别着一只酒葫芦，像侠客更像谪仙。
王婶在心里“哎呦”了一声。
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相貌，难怪洛丫头想嫁给他。
不过，王婶掂了掂袖子里的灵珠，眼睛一转：“洛丫头，你可想清楚了，这人一看就是外乡人，有没有生计还两说呢。不像那后生，在龙宫里当侍卫，又体面又安稳，还……”
龙宫？
温琉璃直觉这是她要去的地方。
但同时，她又十分迷茫地想。
自己去龙宫做什么呢？
走神的功夫，王婶已将那后生夸得天花乱坠，而温琉璃随手指的那个人，竟也悄无声息走到了她们面前。
视线里出现一双黑靴，温琉璃一怔，慢慢抬眸。
高，是她对这人的第一印象，随即是漠然，一种不将万事万物看在眼里的漠然。
但奇异的是，温琉璃在那双极深的眸子里，看到了她自己。
王婶渐渐住声，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离不定：“你们……认识？”
温琉璃眨眨眼，脸颊迅速漫上一抹绯红。她可不敢当着陌生人的面，说要嫁给他，便诚实道：“不认识。”
与此同时，白衣人道：“认识。”
温琉璃：！
不管认不认识，王婶一见温琉璃的眼神，便知那后生没戏了。她攥着还没焐热的灵珠，哀叹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那白衣人：“这位郎君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可有固定生计……”
“燕九霄。”
只是三个字，却叫温琉璃心神一震。
她隐约记起，自己曾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在哪儿呢？
绝不会是落霞岛。落霞岛以青龙为尊，出不来这样郎艳独绝的一个人。
但好奇怪，她从未出过岛呀……
恍惚间，温琉璃听见一道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宿主，快醒醒！”
又有另一道小奶音说：“我就说他俩有一腿吧……”
温琉璃下意识反驳：“没有！”
她在说什么？
这时，那白衣人再次开口，对她道：“运转灵力，汇于眼前。”
温琉璃不解，但懵懵懂懂地照做。
丹田里，一团拇指大小的灵源高速旋转，随即有一青一蓝两道光团飞入紫府，在她的眼前交汇成河。
霎时间，整个世界仿佛褪去一层朦胧的滤镜，而眼前之人清晰依旧，好似混沌世界里永不动摇的锚点。
温琉璃这才想起，她不是落霞岛上的人，而她随手指的白衣人……
救、救命！
察觉到宿主几乎要自燃，系统安慰她说：“大数据显示，人类的性癖是很难改变的，宿主不必害羞。”
温琉璃：“……呜呜。”
种子也说：“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见钟情了吧？好事啊，别忘了还有三天，哦不对，是两天半。”
温琉璃：“……”
她低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燕九霄一眼，在心里问种子：“你、你不是地阶中品吗，怎么还会被屏蔽呜呜呜……”
“地阶上品，我发芽了！”种子强调了一句，才不情不愿地说，“这蜃境的品阶比我高一点，只有一点点。”
高一点？那岂不是天阶下品？！
温琉璃惊讶抬头，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燕九霄。
但刚一对上燕九霄的眼眸，她：“……”
呜呜。
忘了自己还处在没脸见人的阶段。
眼前的姑娘满脸红晕，似乎下一瞬，就会因为过于害羞而原地晕倒。
燕九霄移开目光，平静道：“蜃境中人会设法使外来者前往龙宫，不止刚才那一人。”
嗯？这就开始聊正事了？
温琉璃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压着羞耻说：“对哦，王婶给我介绍的对象，嗯，相好的？就在龙宫里当侍卫。我方才什么也想不起来，却觉得自己应该去龙宫一趟。”
说完，她闭了嘴，等待着燕九霄的分析。
结果，一片沉默。
温琉璃：“……？”
怎么啦？她说错话了吗？
燕九霄不知为何，神色更冷了一些。他没有多言，只将抱一剑鞘重新递到温琉璃手边，道：“去龙宫。”
“好哦。”温琉璃抓住剑鞘，发誓这回一定不放手了。
他们此时在凡人所居的西街，而龙宫位于东街以东。一路上，温琉璃看见好几个刚进入蜃境、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谁的修士，被蜃境的原住民拉着，用各种理由指引向龙宫。
其中最常见的，是听风夫人生产在即，龙宫急诏炼药师，若夫人平安诞下龙子，必以重宝相谢。
这样一来，不论进入蜃境的修士是否恢复神志，都会去龙宫里一探究竟。
只是，人真的好多啊……
温琉璃现在相信，这地宫里有成千上万颗蜃珠了。
因为这蜃境里不止他们二人，也因为——
她竟然看到了宁怀远！
趁对方还没发现，温琉璃默默掏出一张隐身符，“啪叽”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燕九霄侧眸。
温琉璃顶着隐身符，在他面前挥了挥爪子，试探道：“燕道长，你看得见我吗？”
有气流在空中涌动，而抱一剑也在极轻微地摇晃着。
但燕九霄面不改色，道：“看不见。”
“好耶。”温琉璃开心地说，“这样就不怕宁怀远找我麻烦了！”
宁怀远？
燕九霄蹙眉：“找过几次？”
温琉璃下意识答道：“两三次吧，莫名其妙的……”顿了顿，“怎么啦？”
燕九霄语气很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若违背门规，理应受罚。”
“唔。”温琉璃想起什么，提醒道，“他身上有宝器。”
燕九霄却说：“无妨。”
很快，宁怀远走到他们跟前，瞥了一眼燕九霄持剑的姿势，皮笑肉不笑地说：“燕大师兄也来这小小的蜃境了？怎么，被蜃境影响的，连剑都不会拿了？”
而燕九霄目不斜视，径自从他身边经过。
宁怀远敢找燕九霄呛声，他的跟班们可不敢，见状立刻给燕九霄让出一条路，又低着头称呼“大师兄”“燕师兄”。
温琉璃甚至看见，那个被她一剑爆了罗盘的修士，在燕九霄经过时掉了一滴豆大的汗。
哦豁。
宁怀远猝然转身，死死捏紧拳头。他这几天本就心情极差，见“宿敌”还是这副目下无尘的模样，怒上心头，甩手就是一道剑气攻来。
他当然知晓自己打不过燕九霄，但他有下品宝器山河钟在身，燕九霄也奈何不了他……
却见一道金色剑意横空出世，不仅将他的剑气劈了个粉碎，还与山河钟重重相撞，直接在钟体上撕出一道长长的豁口！
宁怀远瞳孔剧缩：“怎么可能？！”
温琉璃也吃了一惊。
种子替她解惑：“剑意也分好几个境界，我猜那剑修在龙骨附近淬炼，已经达到剑意大圆满了。”
温琉璃：哇！
不愧是龙傲天。
燕九霄这才堪堪转身，没有动用抱一剑，而是祭出打魂鞭，冷声质问道：“无故偷袭同门，你可知罪？”
宁怀远咬着牙，还想再说什么，周围的人却“噗通”一声跪下，打着哆嗦说：“大师兄饶命，秘境里危机重重，断不能叫宁师兄生受打魂鞭啊！”
形势比人强，宁怀远只能黑着脸低头：“我，一时受了蜃境影响，望大师兄息怒。”
燕九霄眉宇微蹙，这时，他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似是在说，算了吧。
燕九霄敛眸，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等这群人忙不迭跑了，温琉璃才摘下隐身符，朝燕九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主动解释道：“我是觉得没必要跟他计较，无论他是好是坏，都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燕九霄听着，淡淡“嗯”了一声。
至于心里如何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不过是个插曲，此后他们一路无阻，顺利抵达了龙宫大门。
有侍从自门内迎出，满脸堆笑，瞳孔里却藏着深深的恐惧：“二位可是炼药师？正巧，听风夫人这几日什么也吃不下，您二位快随我去看看，否则等龙主大人回来了，全岛都得遭殃啊！”
温琉璃心想，结合之前买卖风铃的对话，难道这个蜃境的逻辑是，如果听风夫人平安产子，那么，青龙就会心情大好，也就不会让落霞岛跟着沉海了？
倒也通顺，而且充满了人文关怀。
这么想着，温琉璃跟在侍从身后，与燕九霄一起穿过重重廊道。龙宫里，每条廊下都挂着一排风铃，随风清脆作响，十分好听。
“叮咚叮咚——”
在这样的声音里，温琉璃见到了传说中的听风夫人。
那是个极美也极孱弱的女子，四肢纤瘦，腹部却高高隆起。她身边有一只瘦小的蜃精，看见温琉璃二人，立刻激动地“咿咿呀呀”起来，像是不会说话。
而听风夫人头也不抬道：“若为医治妾身而来，那便请回吧，妾身不需要炼药师。”
温琉璃眨了眨眼，刚想说“做人不要放弃治疗嘛”，就听身旁，燕九霄淡淡开口。
“夫人误会了。”
“我等只为屠龙而来。”
蜃境的逻辑：听风夫人平安——龙主高兴——岛不会沉。
燕九霄的逻辑：龙死了——岛不会沉。
温琉璃（叹为观止）：好有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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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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