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风月洞。
红妆压青衣。
竺青的手脚被四条火红狐尾狠狠压住,挣扎不脱。
身上的女子缠缠绵绵地凑过来,看到了一双泪意氤氲的多情眼。
竺青睫羽轻颤,眼尾泛红,脖颈不自觉仰起,身体抖得可爱又可怜。
女子顿住,缓缓起身道:“行啦,能在我的魅术下挺过三炷香的时间,算你出师了。”
竺青眨眨眼,原本摇摇欲坠的泪珠吧嗒滴落在石床上,轻哼一声:“姥姥欺负人!别人出师只需撑一炷香!”
“别人出师那是去逍遥快活,你是要去闯那龙潭虎穴啊!”女子恨铁不成钢地猛戳他额头,长叹一声,良久无言。
竺青两手托腮,轻倚在女子膝头,身段软得好似没有骨头:“我们蛇妖都想化龙的……还有,当初可是您告诉我,要想化龙,可去寻带有真龙之气的人,以他为炉鼎,吸他龙气,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女子:“……我只是想诓你学习魅术,传我风月洞衣钵。”
竺青眯起笑眼:“等我成龙,定奉您为祖师,凡人有合欢宗,咱们就创个风月派!”
女子懒得听他胡诌八扯,四条红尾一扬,扫起一阵风,将竺青卷到洞口:“身怀真龙之气的人皆在皇宫,那儿有天道护佑,妖族灵力恐怕会被削去一半,混不下去就回来,滚蛋……”
“滚蛋吧!”
好梦易碎,红狐姥姥那句“滚蛋”话音尚未落,竺青便被吵吵嚷嚷的人声惊醒。
“毕竟是皇子,不应如此出言不逊吧……”
“切,小老弟,你刚来的?咱们这位殿下脾气好得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何况人都烧成这样了,哪还能记得清咱俩是谁啊哈哈!”
重物落地,砸出一声闷响。
竺青盘在茶壶里,等那二人走后,才悄悄用脑袋顶开壶盖。
小青蛇吐着信子,探头探脑地顺桌腿蜿蜒而下,滑向屋内唯一的热源。
青年被人像扔破烂一样丢在地上,身体微蜷,不省人事。
竺青支起上半身,幽绿瞳孔骤缩,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位即将煮熟的人。
青年沾了一身不知从哪蹭的灰,浑身高热病气缠绕,一副短命之相。
就这?
这就是他未来的炉鼎??
怎么刚见面就快要死了呢???
竺青化为人形,将青年侧着的脸掰正。
皎洁月光洒向他半张面庞,青年俊眉微蹙,脆弱如琉璃。
唔,就凭样貌,这人还是可以活一活的。
“虽然病病歪歪的,可总比老皇帝好吧!”竺青一手将青年提到肩头,走向床榻。
他跋山涉水来到皇宫,本想吸老皇帝的真龙之气,可老皇帝身边总围着一群和尚道士,不好近身。
他又挨个宫殿去寻皇子,却发现皇子们的龙气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且均从外部沾染,而非由内生发。
按理说,能从体内生出龙气之人,才是应该继承皇位的真龙天子。若没有龙气的人登上皇位,也并不会凭空生出龙气,通常短寿且于朝政有害。
找不到合适的炉鼎,竺青不得已动用法力,以魅术迷惑了个太监,才打听到,原来皇帝还有个儿子,而且是被废的太子。
废太子被废之前,是出了名的天资聪慧、温和识礼,自小便有明君之相。
虽不知他为何被废,但人类一向有眼无珠,因此,竺青对他怀抱极大的希望,连夜爬到圈禁废太子的咸安宫,如愿在宫外吸到了一口沁“妖”心脾的龙气。
费了半天劲,他才在宫内偏殿寻到废太子住处,却不见其人影,只得缩进空茶壶,嗅着残存的龙气昏沉睡去。
听说人类大多怕妖,竺青很是不要脸地准备了一大段哄人话术。嗯,其他师兄师姐双修前也都是如此讨伴侣欢心的。
没想到,废太子横着进了屋,先前准备的威逼利诱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这人的体温烧成了一缕灰。
竺青在偏殿转了两圈。屋子并不大,但显得格外空旷。这里没有其他宫殿中那些光鲜奢华的摆件,只有孤零零的黄花梨桌柜兀自立着。窗纸破破烂烂,挡不住任何蛇虫鼠蚁。
秋日凉风钻入,竺青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走向散发着龙气的青年,将冰凉的双手伸入他的衣领,感受他滚烫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
未来的炉鼎病了。可是竺青只学过以双修助人疗伤,不知如何照顾生病的人类。
他有点着急,破罐破摔地想要跟废太子双修试试,虽然他不习惯在上,但毕竟人命关天,可以妥协。
可衣裳还未扒开,便被不合时宜的脚步声搅了局。
竺青化成原形,噌的一下钻入废太子衣领,只露出个眼睛幽幽地盯着门口。
先前那两个将人丢回屋的太监鬼鬼祟祟推门而入。
“大哥!他自己从地面爬上床了!我们会不会被他发现……”
“没出息!咱们好心把他送回屋,他应该重重打赏咱们才对!快快别耽误时间,趁人没醒,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初出茅庐的小蛇妖再次被人类的无耻震惊到。
竺青冷目旁观二人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最后气急败坏,竟然想要搜废太子的身。
眼见他们马上摸索到废太子身上,竺青竖瞳微缩,毒液在鳞片下暗涌。
既是他未来的炉鼎,那么至少在双修期间,他会护好废太子,不叫旁人欺辱分毫。
不过此地并非深山老林而是皇宫大内,他需得低调再低调。
舌尖无意识舔过唇角细鳞,绕出两缕淡青雾气,如蛇信般蜿蜒着钻入二人眉心。
离床最近的太监刚触到废太子外衫,忽觉掌心传来鳞片摩擦般的粗糙感,抬头时,竟见本该昏迷的废太子不知何时支起上身,唇角越裂越大,像是蛇口即将绽开的前兆。
太监骇然,急退两步想要寻同伴,谁知一回头,却见同伴正对着空气疯狂抓挠,五官化作流动的黏液,露出底下青鳞覆盖的蛇首。
“还敢碰他?”
烛火噼啪,明黄火焰诡异地缩成幽绿蛇形,投下扭曲的影子,将二人拢进黑暗。两个太监早已被幻境吓得连滚带爬,跪地求饶。
竺青化成人形,漫步下床,两手抚向二人后颈,强迫他们与他对视。
“这只是个噩梦,梦醒之后,把这些年偷过的东西还回去,然后自去领罚。”
两个太监像被绳子吊着的木偶,双目无神地出了殿门。
竺青目送他们离开,揉了揉眉心。
妖力不支,头晕眼花。
皇宫对妖的压制果真厉害,今夜若是以己为媒,将精元渡给废太子治病,恐怕会虚脱回原形。
竺青腰酸腿软,扑到废太子身上吸了口龙气,只觉这人身上的龙气越来越淡,再不治就要身亡了!
他咬咬牙,从丹府中掏出一枚绿色的丹药。
这药由他的蛇蜕凝成,可疗伤生肌、清热解毒,本打算化龙渡劫时用的,如今倒便宜了废太子。
也罢,凡间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吃了他的药,就得当他的人!
竺青将药丸含在齿间,垂眸抵住废太子苍白的唇,以真气助药力游走于他周身经脉。
床上青年眉头渐松,气息也平缓了许多。
看来药丸是有效的。
只是病去如抽丝,他的身子没那么快退热,竺青嫌弃他出汗后湿哒哒沾了灰的衣裳,索性大手一挥,通通扒掉,只给他留了条亵裤。
废太子骨架虽大,却瘦得厉害,腰间臂膀处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恐怕是被那二人拖过来的。
竺青俯身,以舌尖一一轻舔那些伤处,辅以蛇蜕的药力,才勉强恢复未来炉鼎的皮相。
嗯,真好看,他喜欢健康俊美的炉鼎。
竺青用眼神流连忘返地舔了几圈废太子的身子,这才起身,打开床尾的破衣柜。
他从一堆旧衣物里挑挑拣拣,总算找了条不算太厚的被子,接着化成原形,将躯体放大,从头到脚将废太子轻轻缠住,蛇头卧在他的颈边,以自身冰凉的体温吸收他身上的热量。
然后,蛇尾一钩,大被同眠。
*
顾熙稍微有了一点意识。
傍晚,他烧得实在厉害,强撑着身子去膳房找点热水,却不料晕倒在地,被人拖回了房间。
皮肉被石砖磨得刺痛,但相比体内如蚂蚁啃食般的灼烧,这痛早已不算什么。
顾熙遗憾地想,真可惜,他要死了。
阎王果然慧眼,看出他是这世间未来的祸害,要提早收了他去。
顾熙还坠入一场诡谲的梦,只见青鳞巨蟒盘绕如山,信子吞吐间毒雾翻涌。
这炼狱之景倒也别致,他欣赏得津津有味。
只是,阿鼻地狱没逛完,他便被一股柔若无骨的力道拽入云雾缭绕的温柔乡。
口齿被迫张开,津液吞吐间,一股冰凉的、带有竹香的清气灌入肺腑,将他拉回了人间。
顾熙身子很沉,动弹不得,只觉衣衫被人除尽,有什么东西轻蹭他的皮肤,舔遍伤口,使他浑身酥麻,软了力气。
他觉得新奇且有趣。被废七年,他早已受尽冷眼,下人们欺他无权常常出言不逊,但被人轻薄,还是头一回。
他该如何惩治这人呢?
同往常那般,将人沉入井底?
算了,勇士是值得敬佩的,还是把皮扒下炮制,留作纪念吧。
或许是身体倦极,不知为何,明知卧榻之侧有他人觊觎,顾熙竟难得好眠,一觉睡到了天亮。
周身病痛全消,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就是缠在身上的东西,似乎不太妙。
冰凉的鳞片在皮肤上摩擦,活物沉重的吐息喷洒在脖颈上,扫过跳动的脉搏。
就像是……昨夜入梦的蛇。
顾熙缓缓睁开眼,瞳孔中映出非人的竖瞳。
幽绿如宝石般透亮的眸子洒着金光,带着将醒时的懵懂,将晨阳的暖意揉碎在眼底。
竺青昨夜累极,伴着龙气睡过了头,只比废太子早醒片刻,一时来不及化形。
骤然见人清醒,竺青对上废太子黑如曜石的深邃目光,只觉被淬了寒光的剑刃刺到。再垂眸时,那股冷意却已消失不见。
废太子乌发凌乱,脸色苍白,薄唇却似染了胭脂,这般秾丽颜色偏被锐利的冷峻轮廓压着,显得妖而不艳。
整个风月洞的妖修加起来都没他好看!
竺青被美色冲得脑袋发蒙,把准备了八百遍的威逼利诱忘得干干净净。
他紧张地吐了吐信子,凑到顾熙脸前,结结巴巴口吐人言:“你好,废……呃人!请问你愿意做我的炉鼎吗?”
顾熙:扒皮!
竺青:BIG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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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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