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皇帝更是被辛纪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慌忙从龙椅上站立起来,“快传太丞!快传太丞!”
延和殿众人顿时手忙脚乱,而仪凤长公主自戕于延和殿的消息插翅般传遍后宫。
丁太后听闻此事,更是大怒,不顾雨水直接摆驾于章华宫。
“魏贵妃,你们魏家就是这样教导闺中女子的吗?”
魏露华和叶灵晞跪拜请安,丁太后却并没有让她们站起来的意思。
“臣妾不懂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哼!你不懂?”
丁太后眸光森寒,盯着同样跪在一旁的叶灵晞。
“你这个好外甥女,先是连累忠远侯世子鞭笞于祠堂,后是引得长公主自戕。你敢说,这两件事不是因叶灵晞而起吗?”
忠远侯世子鞭笞于祠堂?
叶灵晞不免跪直了身子看向丁太后。
此事她并不知情。
除却万花会偶然碰见明誏,上一次见面便是闹得并不愉快的春风楼。
难道说,明誏在求娶之前就被忠远侯处罚过了吗?
叶灵晞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太后此言,臣妾却不敢认同。”
魏露华也挺直了身子,直视丁太后。
“明世子爱慕灵晞,明家因此恼怒责罚世子,乃是明家家事,与灵晞何干?
仪凤长公主落水被救,执意出降沈寄和,又与灵晞何干?
前者是年少误会,后者灵晞也是受害人。
太后如此随意降罪岂不冤枉?”
“大胆!”丁太后见魏露华如此顶撞于她,气得面红耳赤。
“来人!给我掌魏贵妃的嘴!”
“谁敢!”魏贵妃面冷言横,丁太后跟前的内侍官被唬得不敢近身。
“太后娘娘,这可是贵妃啊。”
“魏贵妃如今协理后宫,理应替皇后约束后宫,作郢朝官眷内妇之典范。如今却纵容其外甥女不顾廉耻攀附他人,其罪难恕!”
魏露华冷笑,“我堂堂魏国公府,何需攀附?”
此言一出满室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是太平日子过惯了,富贵享乐骄奢淫逸,全然忘记了前线的将士是怎么抵御得敌军骚扰。
更是忘了,又是谁替先皇打下的郢朝江山,是谁清君侧扶持曾经的八皇子如今的永徽皇帝登基。
要是没有这些,丁太后还能是太后吗?
还能以太后身份在魏露华面前耍威风吗?
魏露华向来体恤后宫,处处礼让。
从不仗着母家横行霸道,不知道比那个爱作妖的明才人好上多少。
头一次听魏贵妃这样强势,太后跟前的内侍官惊出一身冷汗。
“你这是在威胁吾?”丁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更加阴沉。
“臣妾不敢,臣妾不过阐述实情。”
“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官这一通报,打破了仁明殿的冷若冰霜。
“拜见母后,听闻母后忧心长公主,臣妾特来寻母后一道前往瑶华宫。”
“瑶华宫自有太丞尽心,始作俑者还在此,吾如何能离去?”
丁太后并不给德显皇后颜面。
皇后却是笑了笑,款步落座。
“风寒雨凉,贵妃跪坏了身子,圣上怕是又要多添愁绪了。还请妹妹快快起身。”
“臣妾谢皇后娘娘体恤。”
魏露华遥遥一拜,站起身子。
“叶灵晞。”
“臣女在。”叶灵晞叩首。
皇后像是拉家常般无视丁太后的怒火。
“今日并无什么特殊节庆,你因何冒雨进宫?”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叶灵晞直起身子,直直看向皇后。
这就是永徽皇帝放着魏露华这样明艳的女子不爱,也要独宠的女子。
无显赫家世,却能与皇帝举案齐眉。
眉宇间的温柔和善解人意,倒确实跟素来心气极高的魏家女儿不大一样。
如今,大家针尖对麦芒。或许,真正能管事的,其实是这个一直被无视的皇后娘娘。
叶灵晞敛眸道,“臣女有一物,想面呈皇后娘娘。但臣女鲁莽,怕冲撞了娘娘,特此前来章华宫请姨母示下。”
“这等小事,何必跪着答话。”德显皇后笑了笑,“快起来。”
叶灵晞谢过皇后,只听德显皇后继续问道,
“何物?”
魏露华看了看叶灵晞,命人将那一方手帕呈给了皇后娘娘。
德显皇后乃清官之家出身,许是并不了解皇宫内院的腌臜。只见她端详半天,缓缓开口。
“臣妾愚笨,还请母后掌眼,为臣妾开解一二。”
言语间,那方帕又拿在了丁太后手里。
丁太后是怎么被先帝荣宠至丁淑妃的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见此物丁太后面色一慌。
“不过是寻常香料有何特殊?”
魏露华冷冷一笑,
“仪凤长公主盛情举办万花会,那天价的姚黄牡丹也摆了满园。灵晞没见过什么世面,觉着长公主用的都是好东西。
闻着长公主那抱厦内有奇香,便带了来想跟臣妾讨要一些。”
丁太后面露难堪。
只听魏露华接着道,
“原来太后和皇后都不知这唤作什么香?臣妾只好请精通香料的李尚宫来看看了。”
“如此甚好。”不等丁太后阻拦,皇后便点头。
只见李尚宫疾步而来,给众位娘娘请安罢便拿了那残香细细察看。
甚至还将其点燃,顿时甜腻弥漫,不消一会儿却又散得无影无踪。
“启禀诸位娘娘,此香乃宫中禁物,合欢香。”
“何为合欢香?”皇后一脸天真平心静气地问道。
“合欢香乃媚色侍人之物,长久使用更有日渐成瘾之症。搭配冷香,更能使人体热躁动神志不清。”
“一派胡言!宫规森严,怎有此物?”
李尚宫看丁太后震怒,跪下陈情,
“下官不敢期瞒。此物用料极其罕见,配方甚为考究,缘是因多有朝贡之物,其甜腻之气瞬间消散不是寻常香料能够做到的。”
皇后温温吞吞地开口,
“叶小姐,你说,此物是在何处寻到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臣女昨日在万花会上,仪凤长公主的抱厦处发觉的。”
“当时,许多诰命夫人都看到,沈寄和将长公主救上来后,神智不清晕倒在地。想来,是不慎沾染上了此两种香料也未可知。”
丁太后怒目而视,“大胆!污蔑皇族乃是死罪!”
“是不是污蔑,娘娘一查便知。”叶灵晞毫不怯弱。
“去唤丹云。”皇后看了眼魏贵妃开口。
丁太后却阻拦道,“如今纪棠昏迷不醒,丹云随侍在旁,怎能轻易唤走?”
“不传丹云如何知晓叶小姐此言是真是假?万一真的是污蔑长公主,致使皇家颜面受损,臣妾定要严惩不贷。”
“去。”
皇后拿定主意般佁然不动。
辛纪棠突如其来的自戕举动并不在计划之中,丹云本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待到跪在仁明殿上眼前扔了合欢香的残香,更是面色大变。
但却嘴硬道,“这香不过是普通香料,婢子不知皇后娘娘此为何意?”
德显皇后却并不应丹云的话,只说,
“丹云未曾劝谏,致使长公主醉酒,该罚。看护不当,致使长公主落水,该罚。欺君罔上,更是该罚。”
“来人,先拉到仁明殿外,杖责三十再抬进来回话。”
丁太后一惊,侧目看向德显皇后。
“皇后素来仁厚,下此狠手让内省如何自处?”
德显皇后却不慌不忙道,
“正因为臣妾仁厚,这入内内侍省才忘了礼仪尊卑。臣妾身为中宫皇后,自当为圣上分忧。”
“还等什么?”德显皇后凤眸微挑。
不多时,只听见外殿之上,口中被塞了木条的丹云呜咽不止。
毛板拍打在人肉上的声音,混着雨水格外刺耳。
自打德显皇后掌管后宫以来,甚少用这样重的刑罚。杖责三十,稍微不留情,便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饶是魏露华也不免听得心惊肉跳,偷偷看了眼德显皇后。
仪凤长公主的贴身婢女,也是有品阶的女官。如此说打就打,看在眼里的内侍们纷纷觉得后背发寒。
杖刑完毕的丹云,被人拖着扔在了仁明殿寒凉的地板上。
只见她浑身湿透,血水渗着雨水蜿淌了一地。
土腥气和血腥气搅在一起,钻入众人口鼻。
叶灵晞亲眼看到宫中杖刑的手段,不由得手脚发凉内里翻腾着恶心。
皇后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丹云。
“长公主本体恤你是跟着她的老人,将你家人都安置在邺京。可你,竟无视长公主安危。实乃死罪!”
听闻此言,丹云血泪直流,匍匐着爬到德显皇后跟前。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
“长公主醉酒落水并非是婢子无心之失啊!”
皇后跟前的连荟姑姑飞速瞧了眼皇后的脸色,上前道,
“不是你无心之失,难道还能是长公主有意为之吗?”
“姑姑明鉴啊!
长公主自幼时就爱慕新科状元沈寄和,因得知沈大人和叶小姐有婚约在身,不好强行出面干涉,只好另寻他径。假意落水引得沈大人相救。
婢子真的不是不顾长公主安危!那附近是有侍卫潜伏的!绝对不可能置长公主安危于不顾啊!”
丹云此话一出,丁太后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一句“蠢货”差点儿骂了出来。
叶灵晞低着头,用余光看了看元皇后的裙角。
前世叶灵晞跟元皇后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唯一的交集就是逢着节庆拜见谢恩,话都说不上几句。
如今见她寥寥几句话就拨清了真相,还是借着别人的话头奉行了皇后之职,果然了得。
德显皇后从始至终都不问这合欢香,是摆明要给辛纪棠和皇族颜面。
魏露华也是皇家人,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皇后。只要不牵扯上叶灵晞,魏露华也会装聋作哑。
众人嘲笑的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倘若真是无能之人,怎么可能常居中宫不可动摇?
帝王的疼爱,那只是表象罢。
殿上良久都无人说话,丹云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
事情已见分晓,太后脸色阴沉不定。
皇后再次浅声道,
“本宫忧心长公主,出来得急了,竟有些头疼。母后不如随臣妾一道去瑶华宫看看长公主便回宫罢。没得让凉风寒雨的扑了母后,再染上病就不好了。”
皇后说完便起身。
丁太后再不就着台阶下,就下不去了。
于是也起身道,“这婢女不敬主上,拖下去杖毙。”
杖毙,就死无对证了。
德显皇后扶着丁太后往外面走。
行至魏露华和叶灵晞跟前又停了脚步,只见她柔柔笑道,
“让妹妹和叶小姐受惊了。本宫自会给叶小姐一个说法。”
魏露华和叶灵晞双双福身送太后和皇后出去。
“皇后娘娘雷霆手段,此事如此了之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魏露华看着檐下淅淅沥沥的雨,“能在前朝后宫活下来的人,有几个是愚蠢之辈。”
“姨母。”
“快去东华门寻沈寄和吧。”魏露华提醒叶灵晞。“他已经跪了三四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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