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几天前消失的尸体在这儿,二十年前的也在,而且完全没有腐烂的痕迹,时间在这里静止,为素不相识的人停留。
赵祭点头,抬手挡住她的视线:“我不记得二十年前那人的样貌,但听说过,这副**的样子……”他顿了顿,见柚绮不明所以地继续往前凑,啧道,“看什么,就这么好奇?”
“不看怎么找线索?”她现在兴奋大过惊惧,系统的任务已经搁置很久了,这次意外的发现可以说是柳暗花明,尸体找到了,只要顺藤摸瓜查清楚迁徙的内幕就可以马上进入下一阶段。
万事开头难,突破了这层难关,之后的路也许会好走很多,她如此想。
“……你要找什么线索?”手还是举着。
柚绮从手臂下钻过去,尝试把尸体拽出来:“当然是消失的线索。”
她刚把穿了衣服的尸体从坛子里拖出来一个头,对方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下面隐约有东西在鼓动,顶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包。
“不对!”柚绮立马松手,头没入坛口的瞬间皮肤变回原样,依旧似活人般正常有光泽,刚才就像是她眼花了。
赵祭也看见了,得出结论:“坛子里和外面的时间不一样,我们带不走。”
“……只是坛子?”她握了握五指,没感觉到异样,“那如果一起离开这个酒楼呢?时间的差异会失效?还是说这个坛子也是时间的产物,带不出去?”
“我们不该管这个事。”赵祭重新把坛子盖上,拉着她想走。
“时空分割,我们走不了。”柚绮停住不动,任由手上的拉力扯开伤口,伴随着剧痛一同袭来的还有外涌的血河。
那股力气顿时松了。
见她眼神坚定,赵祭自知劝不动,对视片刻后道:“这么说你有对策了?”
“有六成把握。”
六成……他有点犹豫。
“失败的代价呢?或者说猜对的代价。”
柚绮将血抹在坛口,云淡风轻地笑道:“失败了重来就是,成功的话反正都出去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代价。”
赵祭摇头道:“你觉得六成胜算很多?”
“及格了还不多?”她又在坛口抹了几下,坛身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符纹,声音明显愉悦起来,“太贪心是会一败涂地的小弟弟。”
“?!”男人猛地转头,骤缩的瞳孔使眼白占比增加,指甲陷进肉里,他满心惊骇,死盯着少女想证实自己刚才没听错。
但柚绮正集中精力回忆那个符咒的样式,再加上脑子不是很清醒,话都是随口就来,完全没思考,只是潜意识知道自己到这儿来之前怎么也得比二十出头的赵祭年长几岁。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视线,大拇指狠擦在符咒最底下,淡化的血迹完成最后一笔:“成了。”
赵祭心不在焉地看去,霎时清醒,成型的符咒纷繁复杂,好几笔上挑的倒钩因为力度没掌控好,一直从中间溅到了顶部,还有些弯弯绕绕,只依稀能辨别,显然画符人手法相当生疏。
“……这是什么?”
“那个中二病之前在我手上画的。”柚绮顿了一下,补充道,“就是把你扔进来的那个人,虽然那东西早就被蹭掉了,但我当时觉得蹊跷,特地记了一下。”
“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她回头伸出两根血淋淋的手指,眉眼弯弯,眸子闪着碎光,“两点——第一,我一开始以为那个符咒没用,仔细一想这里时空异常,他们是同伙就算了,但我是怎么进来的?这符咒大概有点用,你和夫子应该也是因为差不多的原因进来的。”
赵祭咬紧后槽牙,接过话茬:“第二,这两具尸体作为间隔二十年的同类事故同时出现在这里,一定至关重要,且整栋酒楼都找不到别的线索,所以……”
“值得一试。”两人异口同声,但相较于柚绮的笑意,另一个声音倒像把字嚼碎了吐出来的,磨得能听见骨头响。
“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是什么邪符……”赵祭一脸的不情愿,断然拒绝这个提议,“你管这个叫六成?太冒险了,柚绮,我该说你自信还是狂妄?”
“有理有据不是吗?”她用脚试了试坛子的重量,往上一踩,手搁在膝盖上,回眸笑道,“死里求生和坐以待毙我还是分得清的——我要开始喽,给你三秒时间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柚绮已经不再刻意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样子,演戏和委曲求全在致命威胁中不足挂齿,又或者是那些具有针对性的事一步一步把她逼成这样,无路可退。
疯狂从来都是相对的,癫狂的一方总会逼得另一方放弃所有抵抗加入这场狂欢,不疯便不能活。
赵祭脸色一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柚绮脚上发力,手上猛推,能装下好几个成年人的大坛子沉重地轰隆一声,坛底摩擦地面,颤颤巍巍地摇晃了几下后轰然倒地,厚实的坛壁发出弹奏般的翁鸣,没碎。
木盖子飞出去好一段距离,里面的人被甩出来半个身子,坛子滚了半圈,将血符压在底下。
柚绮刚俯身看清毫无变化的尸体,还没开始高兴,突然被人拽出后院,带起一阵风,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楼梯口。
“上去!”赵祭回身抱夫子的罐子,张嘴想解释。
柚绮诧异他的反差,启唇的同时旁边哗啦一股水声,似深海的海啸,如雷轰鸣,盖过一切差点把人震晕。
她倒吸口凉气,一声“走”回音未消,三人已经两步并作一步,大步跨上了二楼。
楼下依旧昏暗,但那一股一股的白浪越耸越高,眨眼便超过了两层楼一半的高度,难以忽视。
柚绮挑了挑眉,没有慌乱,这种数量的蛆虫固然让人震惊,但能触发这种程度的保护模式说明她猜对了。
坛子和尸体是钥匙,这栋酒楼的钥匙。
符咒的作用无误,打破了核心的时空平衡,所属物必然无法维持现状,收纳效果也大大下降,甚至影响某些生物的生存环境,内部无法更改,外部的因素就格外突兀。
换言之,它们要清理外来的异物。
柚绮火速进入能打开的四个房间,从床底下掏出四个小二样的傀儡玩偶,途中外面声响不断,有一个放太里面费了些时间,以致于出来时虫海已经蔓延到了走廊,巨大的咀嚼和粘液声从四面八方扑来,噪音刺耳。
但视线触及走廊上的两人时,想象中的窘迫和狼狈并没有出现。
赵祭咬着一块布将木制的机关绑在手臂上,衣角缺了一块,应该是从上面撕下来的,他和老人被几片稳固如囚牢的半米高木杆网围在中间,那些虫一层一层地堆叠,一时半会儿进不去。
他甩了甩手,确定绑稳了,瞥身后人一眼:“找到什么了?”
“它们的主人。”那些玩偶已经是个死物,柚绮将第一个扔在栏杆外,玩偶接触虫的刹那,像海绵遇到水,没有落在虫巢上,竟毫无阻隔地下坠,啪的落在了一楼。
像堵出了一个漏水的水管,不仅掉落的轨道上没有虫再填充,甚至玩偶掉落的地方附近一米的虫都不见了。
不是躲避,是消失。
“……数量减少了。”变化太明显,赵祭一眼便看出来了,反问道,“虫的主人?”
“对,我之前就发现小二对这些虫的吸引力很大,一开始以为是对主人的绝对服从,后来见它们是饿疯了,想着可能跟食物有关。”柚绮提着玩偶的一只手往涌进来的虫上一扫,又消失一片。
她道:“但是这些虫碰到小二的时候没有吃,再加上这里空间割裂,我怀疑这只是去往另一个空间的媒介,那里应该储藏着很多必需的食物,才能让这些变异了的蛆虫发疯。”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赵祭看这么大动静却至今未醒的老人一眼,问道,“能够直接把它们带去另一个空间?”
“没有,可能那时的小二有自主意识……也可能是现在紊乱的规则导致酒楼出现了漏洞。”柚绮分了个玩偶给他,两只手来回扫荡,玩偶甩得两耳生风,下面的虫越来越少,比先前骇人的数目减了将近一半,“你手上的是什么?还有脚下的。”
“我自己做的一点小玩意,小巧就随身带着。”他敲了敲面前破烂的栏杆,“刚好卸些木条下来做屏障,否则等你回来我们只剩骨头了。”
他若不提,柚绮都快忘了这人还会做手工,最近发生的事太杂,精力有些不够用了。
她把右手的玩偶甩进虫堆了两米高的角落,将最后的大型聚集地摧毁,所剩不多的虫稀稀疏疏,分散在各个角落蠕动,已无威胁。
柚绮走到大门口,用玩偶将上面的虫扫掉,她抽了抽木栓,有松动,但完全取出来还需要费点时间。
正努力着,赵祭已经把后院的两具尸体拖了出来,均完好无损,仿佛时间定格在了他们死亡的瞬间。
“你老师还好吗?”从找到他开始就一直没动静,怎么都吵不醒,今天明明状态不错,难道是那些人……
赵祭上前搭把手,木栓终于扯出来一小半:“检查过了,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只是叫不醒。”
“那等出去找个大夫吧。”柚绮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钥匙被拔除应该会换来酒楼主人的大招,她都已经准备好拼命了,结果就这样轻松过关,哪哪都不对劲。
木栓拔到尽头,最后一点卡在缝里出不来,她刚想放下玩偶使全力,突然一股柔软缠住手腕,沿着手臂迅速蔓延。
手上的玩偶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猥琐细小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奸笑,缠上手臂的正是他宛如无骨的双手。
柚绮猛地撤步挥手,企图将他甩出去,那东西却像吸盘一样死死附在上面,半点挣不脱。
间不容发之际,寒光一闪,小二的头砰地滚进角落,断口的银丝在空中轻颤,没有了傀儡线的支撑,缠上手臂的身躯也掉了下来。
赵祭按了下绑在手上的工具,刀口缩了回去,他沉了脸:“小心,他没那么容易让我们走。”
咯咯的笑声从四周传来,混着回音声声绕梁,柚绮警惕地转向其他几个玩偶的所在处,他们抖着身子缓缓站起来,从脚开始支撑,如同折断的上身慢慢挺直,笑得越发猖狂,三个傀儡同时开口。
“哎呀,这么晚了,客人要走不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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