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如同风暴过境。
油灯早已熄灭,只有王劫生掌心跳动的幽绿光芒,如同鬼火般映照着两张惨白、扭曲的脸。
炽言死死压制着身下疯狂挣扎的王劫生,如同按住一头濒死的凶兽。腰腹间的伤口彻底崩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紧紧勒住的布条,顺着她的身体流淌到冰冷的石板上,黏腻而冰冷。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割伤在罡气与阴毒的激烈碰撞中再次撕裂,剧痛钻心。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强行调动、本就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罡气,正在被王劫生体内那狂暴阴冷的怨念力量疯狂侵蚀、吞噬!
每一次王劫生手臂上黑气的翻涌,每一次她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过炽言的神魂!她的意识在剧痛和消耗下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诡异的幽绿色光斑——那是侵入她体内的阴毒在作祟!
“醒…醒过来…王劫生!”炽言的嘶吼带着血沫,右手食指和中指如同烧红的铁锥,依旧死死钉在王劫生左手腕的关键穴位上!她榨取着丹田最后一丝热气,将微弱却顽固的罡气强行灌注进去,冲击着那如同冰河般汹涌的阴气洪流!
“呃…嗬…杀…” 王劫生空洞的瞳孔中,幽绿怨毒的光芒疯狂闪烁,混乱的呓语从她乌紫的嘴唇中断续迸出。她的挣扎力量大得惊人,冰冷僵硬的身体爆发出尸变般的怪力,炽言扣住她右腕的左手,指骨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被生生掰断!
就在炽言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意识即将被剧痛和阴寒彻底淹没的瞬间——
嗡!!!
王劫生掌心的玉蝉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幽绿的光华瞬间照亮了整个石室!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怨毒与混乱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撞向炽言的心神!
“啊——!”炽言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彻底一黑,钉在王劫生手腕上的手指瞬间被一股阴寒巨力狠狠弹开!罡气的链接被强行切断!
噗!
她喉头一甜,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王劫生苍白冰冷的脸上,如同绽开的绝望之花。
钳制王劫生右腕的左手也瞬间脱力!
失去了最后的压制,王劫生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那只缠绕着浓郁黑气的右手,带着刺骨的阴风和玉石俱焚的暴戾,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炽言毫无防备、近在咫尺的心脏!动作快、狠、绝!带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怨毒!
炽言瞳孔放大,视野被那抓来的、缭绕着死亡黑气的利爪填满!身体却因重伤脱力和阴毒侵蚀,僵硬得如同石雕,连侧身都做不到!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结束了?就这样…和她一起…死在这冰冷的石室里?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炽言混乱的意识。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不甘不屈的狂暴意志,如同沉寂火山般轰然爆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被怨念操控的躯体!为了那个在最后关头选择焚书断链的身影!为了那句“笨女侠…这次,听我的”!
“给我——滚开!!!”
炽言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她完全放弃了防御和闪避,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血肉的力量、骨骼的力量、意志的力量,甚至是被阴毒侵蚀的罡气残余——全部灌注到自己的额头上!她猛地向前一撞!如同投石机弹出的巨石,用自己的头颅,狠狠撞向王劫生抓来的那只魔爪!
这不是武技,这是最原始、最惨烈的搏命!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在石室中炸开!
炽言只觉得额头剧痛欲裂,仿佛撞上了一块万载寒冰!冰冷的阴毒和狂暴的怨念顺着撞击点疯狂涌入她的头颅!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幽绿怨毒的光芒吞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但王劫生那只抓向心脏的魔爪,也被这决绝惨烈的一撞,硬生生撞得偏移了方向!
嗤啦!
五根冰冷的指尖,带着浓郁的黑气,狠狠划过炽言的左肩!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然而,就在这撞击发生的同一瞬间!
“呃…呜…”
王劫生口中那充满怨毒的嗬嗬声猛地一滞!她那双翻涌着幽绿光芒的空洞瞳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痛苦、茫然的挣扎,如同沉溺水底的人终于透出水面般,极其艰难地挣扎出来!
她抓向炽言心脏的右臂,在距离目标寸许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剧烈地、痉挛般地颤抖起来!黑气翻腾,手臂上的幽青脉络疯狂扭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激烈对抗!
“炽…言…?”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带着无尽痛苦和茫然的气音,从她乌紫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
这声呼唤,如同黑暗中的一线微光,瞬间刺穿了炽言被黑暗和剧痛笼罩的意识!她猛地抬起头,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涌入头颅的阴寒,死死看向王劫生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幽绿的怨毒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死的灰败、极致的痛苦和…一丝刚刚苏醒、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茫然!
她…回来了?!哪怕只是一瞬?!
“王劫生!”炽言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不顾一切地伸出还能动的右手,想要再次抓住她,抓住这缕好不容易挣扎回来的意识!
然而——
噗通!
王劫生眼中那丝微弱的清明如同风中烛火,瞬间熄灭!她眼中的灰败和痛苦凝固,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再无一丝声息。那只抬起的、缠绕黑气的右臂也无力地垂落。
掌心的玉蝉碎片,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只余下一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幽绿,在死寂中缓缓明灭。石室内那狂暴的怨念漩涡也随之平息,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阴冷。
“王劫生!”炽言扑到她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
那缕气息…还在!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却比之前更加飘渺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刚才那短暂的清醒和剧烈的对抗,似乎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死亡边缘!
炽言的心沉到了冰点。她自己也到了极限。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黑血,阴毒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伤口向上蔓延,带来刺骨的麻木和剧痛。腰腹间的伤口也在刚才的搏斗中彻底撕裂,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罡气已经彻底枯竭,甚至连血肉中的热气都在飞速流逝。
必须止血…必须处理伤口…否则…否则两人都会死在这里…
炽言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眼前阵阵发黑。她摸索着,想撕下衣襟包扎左肩的伤口,手指却颤抖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
轰隆!!!
咔…咔嚓!!!
整个石室,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摇晃!头顶的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碎的石粉和灰尘簌簌落下!墙角那盏熄灭的油灯被震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大地深处传来的嗡鸣震颤,陡然加剧!如同沉睡的地龙被彻底激怒,发出狂暴的咆哮!外面洛阳城的末日灾变,其恐怖的力量,终于波及到了这深藏地下的石室!
更可怕的是,炽言惊恐地看到,通往“鼠道”的那块沉重石板,在剧烈的震动下,边缘的石壁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碎石正不断崩落!那条唯一的退路,眼看就要被震塌封死!
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浸透了炽言的心!内忧外患,濒临绝境!她和王劫生,就像被困在即将沉没的孤舟之上,四周是滔天巨浪和无底深渊!
就在炽言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接踵而至的打击彻底压垮之际——
“喀拉…喀拉…”
石室角落里,那块被王劫生巧妙伪装、通往“鼠道”的石板,在剧烈的震动中,边缘的裂痕猛地扩大!伴随着令人心悸的碎石滚落声,石板竟被震得向内滑开了一尺多宽的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地下河淤泥腥味和雨水湿气的阴风,猛地灌了进来!
与此同时,一个湿漉漉、泥泞不堪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老鼠般,极其狼狈地从那震开的缝隙中连滚带爬地钻了进来!
来人浑身裹满泥浆和血污,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惊魂未定、又带着狡诈与贪婪光芒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石室内的情况。当他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生死不知的王劫生,以及靠在石壁上、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炽言时,那双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如同饿狼看到腐肉般的精光!
“哟嗬!老天爷开眼!真让老子找着了!”一个尖细、油滑、带着劫后余生狂喜和毫不掩饰贪婪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在死寂的石室里响起。
炽言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出了这个声音!
鬼市主人——阴九爷!
这个在洛阳城三教九流底层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唯利是图的情报贩子兼黑中介,竟然在城破地裂的末日灾变中,找到了这里?!
阴九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露出半张蜡黄瘦削的脸,目光贪婪地扫过王劫生紧攥的左手——那里,一点幽绿的微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啧啧啧…两位姑奶奶,命可真硬啊!这都没死透?”阴九爷嘿嘿笑着,一步步向两人靠近,眼神如同打量待宰的羔羊,“外面可是天翻地覆了!北邙山塌了半边,洛阳城快成阎罗殿了!老子这条命差点交代在那些发疯的流民手里!要不是惦记着这桩大买卖…”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炽言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残忍:“这位…炽言女侠?啧啧,伤得不轻啊!瞧瞧这血流的,啧啧啧…还有这阴毒入体的模样…啧啧,再不止血祛毒,怕是神仙也难救喽!”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沾满泥污的油布包,在炽言面前晃了晃,一股浓烈的、带着辛辣气息的药味弥漫开来。
“上好的金疮续骨膏!还有专拔阴毒寒气的‘阳和散’!整个洛阳城,恐怕就剩老子手里这点存货了!”阴九爷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威胁,“怎么样?女侠?想活命吗?想救你旁边这位…半死不活的盗墓贼吗?”
他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手指直直指向王劫生紧攥的左手。
“拿那个…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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