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铜驼泣血

石室死寂,唯有压抑的喘息和石壁在余震中发出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嘎吱声。浓重的血腥、药味和那股来自《玄阴镇墓书》朱砂的阴邪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上,令人窒息。

炽言瘫倒在冰冷的地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阳和散带来的灼热如同跗骨之蛆,在四肢百骸乱窜,与金疮药拔除阴毒的清凉感、以及体内残留的阴寒交织冲撞,形成一种冰火炼狱般的折磨。更可怕的是那股深植于经脉中的阴冷束缚感,如同无形的锁链,让她每一次试图凝聚力气都倍感滞涩艰难。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此刻内心的煎熬与绝望。

她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落在咫尺之遥的王劫生身上。

王劫生无声无息地躺着,比之前更加死寂。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在石室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她的左手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石板上,掌心正中,那暗红色的、繁复诡异的朱砂符印如同一个活着的烙印,清晰地烙印在肌肤之上!符印覆盖下的皮肤焦黑一片,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正从边缘缓缓渗出、升腾,与她右臂上缭绕的阴毒黑气隐隐呼应,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最让炽言心胆俱裂的是,王劫生那本就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此刻变得更加飘渺、更加急促!每一次微弱的抽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间隔的时间却在拉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那邪异的符印,不仅未能“保护”她,反而像一个贪婪的吸血鬼,正疯狂地汲取着她残存无几的生命力!同时,一股源自符印本身的、更加深沉晦涩的阴寒邪力,正丝丝缕缕地注入她残破的经脉,加速着她的死亡!

“不…不…王劫生…”炽言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尽的悔恨。她挣扎着,用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颤抖着伸向王劫生冰冷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刺骨寒意让她浑身一颤。“撑住…求求你…撑住…”

她做了什么?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主动权”,为了夺回碎片的“可能”,她竟然亲手将那本应被彻底焚毁的、最邪异的诅咒,烙印在了王劫生的身上!这本是巫女幽荧和尸解仙的邪物,如今却成了加速王劫生死亡的催命符!她自以为是的决断,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

咔啦啦!!!

整个石室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如同地龙翻身!头顶的石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大块的碎石和粉尘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墙角那个破碎的油灯残骸被彻底掩埋!通往“鼠道”的那块石板,在巨大的压力下,边缘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崩溃的哀鸣!

不能再等了!留在这里,只有被活埋一条路!

求生的本能和对王劫生最后一丝的责任感,如同强心针般注入炽言残破的身体!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过身,不顾腰腹伤口再次崩裂涌出的温热血液,不顾左肩那深可见骨、被阴毒侵蚀的剧痛,挣扎着跪爬向王劫生!

“走…我们…走!”炽言嘶哑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她伸出右手,绕过王劫生的颈后,左手则极其艰难地、忍着剧痛穿过她的膝弯——这个动作几乎让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王劫生的身体冰冷僵硬,比最沉的石头还要重。炽言咬碎了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调动起被阳和散灼烧、被阴毒侵蚀、被邪印束缚的残存力量,腰腹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蛮力!

“呃啊——!!!”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炽言竟硬生生地将王劫生冰冷僵硬的身体抱了起来!不,不是抱,是近乎于“扛”在了自己同样残破不堪的肩膀上!王劫生的头无力地垂落在炽言的颈侧,冰冷的呼吸拂过炽言的耳廓,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这姿势极其别扭且耗费力气,几乎压垮了炽言本就断裂般的腰骨。但她顾不上了!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王劫生掌心那蠕动着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邪印,也来不及思考这样剧烈的移动会对王劫生那缕游丝般的生机造成怎样的冲击!

逃!只有逃出去,才有万分之一活下去的可能!

炽言扛着王劫生,如同扛着一座冰冷的墓碑,踉跄着冲向那条在剧烈震动中随时会彻底坍塌的“鼠道”入口!

石板的裂缝已经扩大到能容一人勉强挤过,碎石正不断滚落!炽言侧着身,用后背抵住不断掉落的碎石,护住肩上的王劫生,如同钻过绞肉机的缝隙般,极其艰难地、一寸寸地挤进了那条狭窄、湿滑、向下倾斜的漆黑甬道!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是石室彻底坍塌的声音!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烟尘从甬道入口喷涌而入!炽言被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湿冷的石壁上,肩上的王劫生差点脱手!她死死咬住牙,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借着这股推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滑去!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身后坍塌的轰鸣和脚下湿滑的触感!炽言凭着记忆和王劫生笔记中的描述,在狭窄的甬道中手脚并用地爬行、滑落!每一次身体的撞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肩上的重量仿佛要将她压进冰冷的地底!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线!是那口废井底部的铁栅!

炽言如同看到了唯一的曙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扛着王劫生,奋力爬向那透光处!

冰冷的雨水再次浇了她满头满脸!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一激灵!她挣扎着站起,抬头望向井口。

天空依旧是压抑的铅灰色,暴雨如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大地在持续不断地、低沉地嗡鸣震颤!透过密集的雨幕,洛阳城方向的火光已经连成一片!不再是零星的燃烧,而是整个城池都在陷入火海!浓烟被狂风卷着,如同巨大的黑色帷幕,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炽言扛着王劫生,攀着井壁上湿滑的凸起和嵌入的锈蚀铁环,极其艰难地向上爬去。腰腹的伤口在剧烈用力下彻底崩开,温热的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小腿流下。左肩的剧痛让她半边身体都在麻木颤抖。每一次向上挪动,都像是在攀登刀山!

终于,她的头探出了井口!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这已不再是人间。是炼狱,是谶言活生生撕裂开来的血淋淋伤口!

昔日还算齐整的南巷,此刻已是一片废墟。屋舍倾塌,梁木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狰狞地刺向天空。断壁残垣间,浑浊的血水混合着泥浆肆意横流,冲刷着残破的家具、散落的杂物和…残缺不全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还有尸体在雨水中浸泡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淡淡腐臭!

更让炽言心神俱裂的是远处!

昔日象征王朝文脉、庄严肃穆的铜驼大街方向!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那尊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象征着王朝正统与威严的巨大青铜驼塑像…竟然…倒了!

透过密集的雨幕和弥漫的烟尘,炽言清晰地看到,那曾经昂首向天、背负王朝气运的庞然铜驼,此刻如同被折断脊梁的巨兽,沉重地倾倒在废墟之中!巨大的驼身被烟熏火燎得焦黑,断裂的脖颈处露出狰狞的断口,一只沉重的铜蹄扭曲变形,被甩到了远处的瓦砾堆上!昔日光滑的驼身之上,此刻爬满了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刺目的、暗红色的涂鸦和污秽之物!

“铜驼荆棘…”炽言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目睹预言成真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铜驼已倒,荆棘何在?是这遍地狼藉的断壁残垣?是这浑浊血水中浸泡的尸骸?还是…人心在末日烈焰中滋生的、比荆棘更尖锐、更疯狂的绝望与暴戾?!

轰!!!

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人间地狱!紧接着,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大地劈开的惊雷!

就在这惨白电光照亮废墟的瞬间,炽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在距离废井数十步外,一处相对完好的高大坊墙阴影下,赫然停着几辆与周遭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马车!

马车通体漆黑,样式古朴而阴森,车辕上挂着的不是灯笼,而是两串惨白色的、写着诡异符文的纸钱!拉车的马匹也异常安静,在暴雨和雷声中纹丝不动,如同雕塑。马车周围,无声无息地伫立着十几个身影!

这些人身穿统一的暗青色劲装,外罩着几乎融入雨幕的蓑衣斗笠。斗笠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下半张脸惨白如纸,嘴唇紧闭,没有丝毫血色。他们如同没有生命的石俑,沉默地拱卫着中间那辆最大的马车,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和蓑衣流淌,在地上汇成一道道细小的溪流。

一股阴冷、沉凝、带着浓重官家气息却又透着诡异死寂的威压,隔着重重雨幕,无声地弥漫过来!

宫廷宦官势力!

他们果然来了!在这末日灾变、全城大乱之际,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精准地找到了这里!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王劫生!或者…她身上可能携带的《玄阴镇墓书》残页!以及那刚刚被阴九爷夺走、但显然并未脱离掌控的玉蝉碎片!

炽言的心瞬间沉到了无底深渊!前有堵截,后有崩塌的退路!肩上是生机将绝、被邪印诅咒的王劫生!她自己重伤濒死,力量枯竭,体内还有阳和散的诡异束缚和阴毒的侵蚀!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就在炽言心神剧震的瞬间!

中间那辆最大的漆黑马车的车帘,被一只苍白、枯瘦、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的手,缓缓掀开了一角。

一张如同敷了厚厚白粉、没有丝毫皱纹、也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宦官脸庞,在车帘的阴影中显露出来。他的眼睛细长,眼珠浑浊如同死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重重雨幕,精准地落在了废井边缘、扛着王劫生、如同血人般的炽言身上!

那目光,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看透生死、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丝…如同打量祭品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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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芒垒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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