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幽冥同途

她几乎是挂在石壁上,每挪动一步,身体都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那双眼睛,因为痛苦和虚弱而深深凹陷,眼白布满了血丝,瞳孔却异常地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换来的、执拗到极点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炽言。

“笨…女侠…” 王劫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咳嗽,“没…没我…你…连…门…都…进…不去…”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只牵动出更多痛苦和冷汗。

炽言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震惊、难以置信、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狠狠刺中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冷静!

“你疯了?!” 炽言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微微发颤,“你出来找死吗?!” 她看着王劫生那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看着那只被阴毒反噬侵蚀的手臂,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拼着命把她从鬼门关拖回来,不是为了让她拖着这副残躯再入死地!

王劫生被她的怒吼震得身体一晃,差点栽倒,连忙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抠住石壁缝隙才稳住。她剧烈地喘息着,灰败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死…死不了…暂时…” 她喘息着,目光艰难地移向那两尊僵立不动的石俑,又看向那道紧闭的、刻满符文的巨大石门,最后落回炽言脸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丝深藏的焦急,“靠…靠你的…蛮力…和…那点…快熄火的…阳气…破…破得开…这…幽冥…锁…吗?”

她喘了口气,似乎聚集着最后一点力气,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尖锐:“那…玉蝉…是钥匙…之一…但…光…有钥匙…没用…门后…还有…九曲…回廊…十八…盘…机关…阵…只…只有…走过…一次…的…老鼠…才…知道…怎么…钻…” 她抬起那只被“阴髓膏”包裹、却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右臂,用尽力气指向石门,“带…带上我…或者…等…等着…给…里面的…巫女…娘娘…陪…陪葬…选…选一个…”

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炽言的心上。她看着王劫生那双燃烧着执拗火焰、却又被濒死灰翳笼罩的眼睛,看着她那只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右臂,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理智告诉她,带上这个重伤濒死的累赘深入这危机四伏的地宫,无异于自寻死路!可她的直觉,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这盗墓贼说的是真的!没有她,自己可能真的连下一道门都找不到,更别说拿到那该死的《玄阴镇墓书》!

时间在死寂的甬道中无声流逝。每一秒,王劫生的气息都在变得更加微弱,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炽言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体内那被“阴髓膏”强行冻结的阴毒反噬,如同被压抑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洛阳城,还有地铺上那点微弱的生机,都在飞速流逝!

炽言死死攥着“斩岳”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刀柄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她看着王劫生,看着那张灰白倔强的脸,最终,所有的挣扎、愤怒、不甘,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叹息。

她猛地将“斩岳”反手插回背后的刀鞘,一步踏前,不容分说地弯下腰,将王劫生那轻飘飘、冰冷僵硬的身体背了起来!

动作牵扯到腰腹的伤口,剧痛让炽言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王劫生比她想象的还要轻,像背着一块冰冷的石头,但那刺骨的阴寒和伤处传来的微弱颤抖,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抓稳。” 炽言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敢死在我背上,我就把你扔进殉葬坑喂尸虫!”

王劫生伏在她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背上,冰冷的额头抵着炽言温热的后颈。突如其来的颠簸和对方身体传来的、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的灼热体温,让她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奇异的恍惚。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混合着汗味、血腥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阳光暴晒后岩石般的刚烈气息。

“嗬…放心…” 王劫生艰难地喘息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揪住了炽言肩头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将下巴费力地搁在炽言的肩窝,冰冷的气息喷在炽言的耳廓,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得意,“老…老鼠…还没…找到…奶酪…前…舍不得…死…”

炽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背着她,稳稳地走向那道紧闭的、刻满符文的巨大石门。她停在石门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上的纹路和那个玉蝉形状的凹槽。

“怎么开?” 炽言的声音紧绷。

王劫生艰难地侧过头,灰败的眼睛在石门上游移。她的目光异常专注,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石门,看到其后的玄机。

“右…右下角…第三排…第七个…符文…旁边…那…那块…凸起的…石砖…半…半寸…用力…按…”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

炽言没有丝毫犹豫,依言伸出手指,精准地按在王劫生所指的位置,运起内劲,猛地一按!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转动声响起!紧接着,石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巨大齿轮咬合的“隆隆”声!

沉重无比的石门,竟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古老阴森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某种奇异的香料味道,如同尘封千年的死亡之息,猛地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门后,是无尽的、深沉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炽言深吸一口气,将背上的王劫生向上托了托,感受着对方冰冷身体微弱的起伏和那只死死揪住她衣襟的手。她没有丝毫迟疑,侧身,背着这重伤濒死的向导,一步踏入了那象征着未知与死亡的黑暗缝隙之中。

沉重的石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地、无声地重新合拢,将最后一丝微光彻底隔绝。

幽深的地宫,彻底吞噬了她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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