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短短两天又接连死了两个人，昨天受到的惊吓还未彻底消化便又添了新的恐惧，更何况这一回死的还是自己人，一时间，剧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保险起见江行将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以免再出现有人落单的情况。
早上，剧组众人一齐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吃早饭，不过刚发生了这种事，大家都没有吃饭的胃口，饭桌上的气氛也异常低迷。
唯一没怎么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谢惊鸿了。他坐在江行身边，面不改色地吃着早饭。早餐是稀饭馒头，他很快喝完一碗，又装了第二碗，顺便夹了一个馒头放进碗里。
江行十分意外，忍不住道：“你今天胃口这么好？”
“嗯。”谢惊鸿淡定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低头看了眼正坐在自己腿上正呼噜呼噜欢快喝粥的小鬼。
其实这些食物都是这个小鬼吃的，小家伙别看年纪小，胃口还挺大，喝了一碗粥一个馒头之后还不满足，扯着谢惊鸿的袖子眼巴巴看他。谢惊鸿无奈，只好又给他盛了一碗。好在饭桌上众人的情绪都还沉浸在今早的事情中，各个都心不在焉的，谁都没注意到谢惊鸿面前凭空一点点变少的粥碗。
早上打电话报警，众人才发现昨夜的暴雨不仅淹没了出村的路，还毁了村里的信号基站。电话打不出去，网络上不了，如今的他们成了真正的笼中鸟，瓮中鳖。好在剧组里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吃过早饭几个技术人员去村子里检修设备。其余人则留守原地。
谢惊鸿吃过饭原本想回屋待着，但小孩闲不住，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各种恶作剧，他只好在边上盯着。
临近中午，村长和几位村民处理好落水者的尸体回来。暴雨时断时续，山上的泥沙不停地被冲刷下来，出口短时间内清理不出，他们出不去，警察也进不来。大家都不忍让尸体就这么暴露在野外，于是江行和制片人与村长商量，决定先将尸体捞上来妥善安置。
剧组的大伙儿虽然胆子都不算小，但也没有胆大到去搬尸体的地步。最后是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青壮年上山把尸体抬了下来，暂时安置在了村里的祠堂中。
这会儿见一行人回来，江行和制片人赶忙跑上去表示感谢和歉意。如果不是他们执意要来村里拍摄，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了。
“这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村长浑身湿透了，一屁股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根烟杆，用火柴点燃后啪嗒啪嗒抽了两口，神色凝重地说，“真要说起来，是我们害了你们啊。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江行更加过意不去，忙道：“您千万别这么想，是我们给村子里添麻烦了才对。”
村长却摆摆手，吐出一口烟，浑浊的双眼望着烟雨朦胧的青山，显得有些苍凉：“有些事情，你们外乡人不知道。”
此话一出，原本在沉浸在自责情绪中的江行立即被激发的渴求欲，挨着村长坐在了石阶上，聆听状。
“这故事有些年头了，具体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我是听我爹说的，我爹又是听他爹说的，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村长口音有些重，发音黏黏糊糊，听起来有些吃力，但周围一群人包括谢惊鸿在内，谁都没有打断他，安静听他往下说。
“我们村是个宗族村，千年前因为战乱当时的族长带着族人一路南迁，最后隐居在了这里，不与外界联络。生活虽然清贫，但村子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那件事情之后——”村长说到这里停下来啪嗒啪嗒抽起烟，半天也不见往下说。
大家听得正入神，突然停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急得抓耳挠腮，异口同声问：“什么事？”
村长又抽了几口烟才不急不慢地往下说。
“那时候族人已经在这里隐居一百多年了，当时的族长是老族长的孙子，老族长临终之前留下祖训，凡我族之人世代隐居于此，不得与外界互通。可新族长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想把族人从山里带出去。这时候正好有一对从外面逃难过来的父子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个村子。新族长看他们可怜，不顾祖训执意收留了父子俩。”
“父子俩肯定就是万恶起源！”编剧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起了脑洞，又不好打扰村长，于是便凑过去和身边的人小声讨论，结果说完才发现身边坐的竟然是谢惊鸿，顿时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惊鸿不仅没有在意，还对他的说法有些感兴趣，压低了声音问：“具体说说。”
见谢惊鸿感兴趣，编剧精神一振，兴致勃勃跟他小声讨论了起来：“按照影视剧套路，这对父子肯定是被仇家追杀才流落到村子里的。后面仇家肯定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召集人马过来抓人，说不定仇家还因此迁怒了村子里的人，把他们都给——”编剧没往下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觉得呢？”编剧期待地问谢惊鸿。
“确实是很典型的影视剧套路。”谢惊鸿先扬后抑，“不过，水鬼的故事还没讲通。”
“啊？”编剧愣了愣，“你觉得这两者有关系？”
谢惊鸿微微一笑：“你没发现村子里的人提起水鬼反应都很淡定吗？”
编剧不以为意：“那肯定淡定啊，半年内发生8起，不淡定的早就吓死了！”
“不仅是淡定，还有麻木。”
“那你觉得是怎么个剧情走向。”
谢惊鸿摇头：“与其自己乱猜，不如听村长说。”
“也是。”编剧深以为然，收起发散的思维继续听村长将故事。只是他刚进入状态，肩膀就被戳了一下，于是重新看向谢惊鸿。
“怎么了？”谢惊鸿茫然问。
编剧纳闷：“不是你叫我吗？”
“我没叫你。”
“哈？可你刚刚明明……”编剧突然脸色一白，声音戛然而止。就在刚才又有人戳了他的肩膀一下，但这一回他亲眼看到谢惊鸿的手压根没有动！
“又怎么了？”谢惊鸿问。
编剧紧张地疯狂咽口水，声音抖成了波浪线：“你~你说~水~水鬼会不会从水里出来~”
谢惊鸿安慰地拍拍肩膀：“他要是能从水里出来，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得成吗？”
“说、说得也是嗷。”编剧稳了稳心神，自我安慰道，“应该是这几天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嗯，注意休息。”谢惊鸿忍笑，不动声色地摁下那只又准备去拽他头发的不安分小手。
坐在谢惊鸿腿上的小鬼被摁住了手有些不开心，噘着嘴仰脸看谢惊鸿。谢惊鸿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塞进了小鬼嘴里。
得了糖吃的小家伙终于放弃了恶作剧，乖巧地窝在谢惊鸿的怀里自娱自乐。
村长的的故事正好讲到最高-潮。
“新族长不顾祖训和族人的反对坚持收留那对父子。父子俩倒也安分，平时就待在屋子里，几乎不出门，反对的声音渐渐也就少了，村子再次恢复了平静。可惜好景不长，谁都没想到他们出于心软收留的这对父子竟然是恶鬼啊！”村长说到这里突然情绪激动地用烟头梆梆敲地。
听众们也大为震惊。
“恶鬼？！”江行不敢置信地问，“小孩也是吗？！”
村长沉痛地点头：“他们经常伪装成落难父子博取人类同情。城里百姓多，能人异士也多，他们就专门找与世隔绝的隐蔽村落下手。等顺利进了村子他们就原形毕露杀光村子里所有人，吸食他们的魂魄，然后把尸体焚毁，不让他们投胎转世。”
众人哗然，都在愤慨那对歹毒阴狠的恶鬼父子。
只有江行敏锐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幸免于难的？你们又是怎么发现他俩是鬼的？”
“说来也是也是祖宗保佑啊。”村长感慨道，“那时候正好有一位道行高深的捉鬼道士路过此处，他觉察到了鬼气，循着他们的气息找到了村子里。两个恶鬼被道士伏诛，跪在地上坦白了罪行。这对恶鬼作恶多端，道士十分气愤，当场将他们斩杀，之后又将他们的尸首镇压在了后山的湖底，惩罚他们永世不能超生。不过道士临走之前告诫村民不要靠近那湖，说这对恶鬼怨念深重，就算被镇压在湖底也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有人靠近湖边，就会诱惑他们下水。一旦下了水，必死无疑！”
大家都听呆了。
村长轻叹了口气：“从那之后后山就成了村子的禁地，老祖宗定下规矩，村里的人都不能贸然上山。我在村子里活了七十多年，今天也是第一次上山。”
江行问：“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直接把后山封起来呢？”
村长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烟。
江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突然冷笑了一下，默默起身，坐到了谢惊鸿的身边。
谢惊鸿腿上的小鬼嘴里糖果已经吃完了，正无聊着见江行坐过来又起了逗弄的心思，笑嘻嘻伸手去拽他的头发。
谢惊鸿握住双手不让他动，盯着面前的小家伙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村长：“那个小孩长什么样？”
“年代太久了，这些事情我也都是从先人那里听来的。先人也没有具体描述两人的长相，就大概说了一下两人的年龄和特征。”村长仰起脸，仔细回忆了起来，“我记得大人似乎是二十出头，模样还很年轻。小孩好像是四五岁的样子。对了，我记得小孩的后颈皮肤上有一块红色的月牙胎记。”
谢惊鸿点点头，没有再问。见周围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轻轻撩开小鬼后颈的头发。
果然有一个红色的月牙胎记。
讲完故事也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不过谢惊鸿听完故事没什么胃口，索性盛了碗饭带着小鬼回房间吃了。
结果，自己前脚刚回屋，江行后脚也跟进来了。
谢惊鸿把准备爬上凳子吃饭的小鬼拉回到身边，淡定问：“你不吃饭来我屋里坐什么？”
“吃不下。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水鬼。”江行忧心忡忡地在桌边坐下，“按照村长说的，水鬼被镇压在湖底，不能离开水。那就说明张利也是和阿建一样自己入水的。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那里去呢？”
谢惊鸿问：“那个张利性格怎么样？”
“胆子不算大，而且我听剪辑组的人说他是个死宅，平时约他出门吃饭都费劲，怎么想都不会是会在大半夜主动往山上跑的性格。”
谢惊鸿也觉得奇怪，思忖片刻，突然抬起头对江行说：“我想去看看张利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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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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