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湛握着佩剑，下一瞬竟踩着法阵的边界，朝十丈外的人堆里冲去。
商聆无情道:“杀了他们。”
奈何出了驿站法阵，闻人湛听不见驿站中的声音，但这并不影响他持剑走向那几个仙门弟子。
这些弟子分别穿着青衣、白衣，是青崖门与衡白宗的弟子。他们结伴在一起，为的是追杀杀害枢白羽的凶手。
方才那位小弟子也在其中，见了闻人湛笑着从地上站起来：“闻人师兄，又遇到了，我们也太巧了。”
小弟子沉浸在喜悦中，忽然腹部一痛，低头一看，闻人师兄的剑没入他的腹部一分。刺得不深。
“闻人师兄......你。”小弟子眼中惊愕不已。
“他这是怎么了？”
身旁的弟子赶紧去拉小弟子的胳膊，剑尖被扯出来，小弟子捂住自己的腹部，与其余人退至二丈外。
“快回去，禀告师父们。”
小弟子拉住衡白宗弟子，“别，闻人师兄看上去好像很难受，他应该是无意的。看我都好好的，一点小伤。”
“谁关心你的死活。滚开。”衡白宗弟子大多跋扈惯了，对别的门派弟子都很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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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湛受到商聆的蛊惑，耳朵里都是催他痛下杀手的话，使得心头的怒气与杀意无法克制。
脚下是血泊，剑刃沾染的血一滴滴坠下。而这些血液悄悄凝聚在一起，爬进了他的袖口。
他抬眸，天地如同被血色纱布遮蔽住。满眼绯红之色，那堆弟子是红色的，驿站是红色的，连他的双手也是红的。
“好吵啊。”闻人湛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神扫过二丈外的弟子时，弟子们纷纷后退了数十步。
龙鲤抬头，才发现闻人湛出了驿站的法阵，此时正向着那堆弟子步步紧逼，他好似还有一丝意识，不追白衣弟子，只追青衣弟子，剑还没擦到他们的发丝，青衣弟子互相推搡踩绊着，倒了一个又一个。
“完了完了，这下都完了。”龙鲤道。
见龙鲤想出去，商聆捡起了其余的断剑、碎片，一同从镜面中扔出，砸在了龙鲤的后背。
不出意外，都被鳞甲挡住了。
想要救人，偏不让。如今，魔晶石不知去向，闻人湛的死活，不重要了。
商聆来到通往魂之镜的镜面前，用手掌抵住镜面，闭目默念：“闻人湛，再一次坠入魂之镜，永远困在那里吧。我倒要看看，这魂之镜，都还有些什么。”
镜面华光绽放，她的手掌穿透过去，身体遁入镜面之中。
此次镜中景象又是另一番天地。飞流而下的山泉，蝴蝶周旋于一块山石上，几缕如烟雾的白光，往云霄上直冲。
——这是灵脉之力。
有灵脉之力的地方，就是灵脉所在之处。灵脉，是修仙者最适合修行的地方，但却不一定都在修仙界，而是分布于三界各处，想要找寻，并非易事。
“好啊。灵脉，这两人还真是，打算将三界都走一遍么。”
商聆也分不清这里是人界还是修仙界，干站着等着这次两人的到来。
这次闻人湛是死还是入魔，都与她无关。
出不去也无所谓了，她就翘首看，看看他如何万劫不复。
魔尊使者“姮姬”走在前头，闻人湛紧跟其后。
“这里竟有一处灵脉！”魔尊使者蹲下身，去看山石，“就是这了，灵气从这里溢出。”
闻人湛抬手，正要击到魔尊使者的脖子，魔尊使者却突然回头，他也随即动作一变，摸上了使者的脸庞。
动作之流畅，一气呵成，商聆这个角度能看到全部细节，对这一幕自然觉得颇有意思。
——闻人湛这是要击晕魔尊使者么。他不是对姮姬情根深种吗？
商聆握拳抵在唇边，对此行径道：“果然是……负心汉啊。想要私吞灵脉，索性将心爱之人打晕，或许……是打晕后杀掉。”
她向来是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旁人。她承认对闻人湛是有那么一点动心，只是情爱怎么能困住她，况且，还是个负心汉。
闻人湛：“你脸上有脏东西，帮你擦掉了。”
“嗯。”魔尊使者的目光全在山石上，“这要是仙门的人寻到这里，定会将此灵脉占为己有，不如就让这灵气涌入人界每个角落。”
她说着，一掌击在山石上，石头上细小缝隙被崩大，大量烟雾般的灵气升腾上天。
闻人湛抬头仰望着碧空，看着灵气四散开，洒满人界大地。
“你为何不直接销毁这处灵脉？而要放去人界？”
魔尊使者：“仙门只想私自占有灵脉，以此达到修行的目的，可灵气本就归于天地万物。怎么？我们魔族做事，就一定要做死做绝么，这么好的灵脉就该让三界同享，我可不爱搞仙门那一套，口口声声说要护佑苍生，连这么点灵气都不敢放出去。”
她抬起头，望着最后一丝灵气飘向空中，笑道：“真好。这已经是我放掉的第三处灵脉了，不过一想到仙门的那些人为了找灵脉发愁，我就这样放归于世间，他们要知道了，怕要气得与那些灵气一同归于天地。”
闻人湛的目光锁定在魔尊使者的脸上，商聆虽听不到他的心声，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个长着姮姬面容的魔尊使者，想法总是跟商聆不谋而合。商聆突然看着“姮姬”这张脸出神。
魔尊使者望着天，脚下走了两步，闻人湛的目光也随之移动。她停住的地方，刚好在商聆的旁边。
商聆与闻人湛的目光，此刻撞在一起，商聆轻蔑一笑，却见他突然朝自己走来，她挑眉好奇的看着他。
商聆心道:他要干嘛？在魂之镜里，他根本察觉不出我的存在。上一次他也看不到我，还是被我唤醒以后才看到的。
越来越近，就在商聆以为他会停下来的时候，他双手一伸，扑了过来。
商聆吓一跳，用双臂去挡，却还是被他的身躯撞倒在地。
两人摔在灌木丛中，商聆被压在下头，背部一阵刺痛。她的手腕也被按住，少年的呼吸气息喷在脖子上，痒痒的。
“这个气味，是你。”
“是你，对吧？”
“我好想你。”
闻人湛意识不清，按压着她的手腕，一连说了三句话，因为太过思念，眼眶微微泛红。
“你说什么胡话。”商聆咬牙，挺了挺身子想起来，却发现此时的闻人湛居然有惊人的力量。
他的眉心也冒着黑气。竟是要入魔。
不等她再多说一句话，一个灼热的吻砸在她的唇上。
热烈，疯狂，夹杂着他说的思念，一同揉进了这个吻中。
就是这个气息，是她，是只属于魔尊商聆的气息。闻人湛轻闭双眸，眉间黑气愈发显眼。
入魔的最好时机，不论他眼中的人是谁，但他执念一旦深入，便会成魔。
商聆不打算再推开他，而是扮演着他爱的那人，毫无感情的回吻他。故作老成熟稔的样子，用手勾住他的背，时不时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随我一同入魔道，我们便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好吗？”
自以为满不在乎，可她毕竟未通情事，问出这句话时，脸颊挂着两朵红云。
她内心也有些许挣扎。
她与姮姬交情一般，爹娘觉得姮姬温良贤淑，加上姮姬是魔族第一美人，她这才唤姮姬为姐姐。
连商妄都曾钟情于姮姬，只是姮姬最终嫁给了北丘魔王，商妄也就断了这份念想。
以商聆看来，北丘魔王长得魁梧粗糙，犹如一头黑熊精，商妄好歹人模人样，论地位，魔王也比不上魔尊，她实在不懂姮姬择夫，以何为度？
“姮姬”已死，说不定已入轮回，若是活着，她还尚且会顾及，不去夺人所爱，如今明知死了，一切都归于尘土。生前生后，便是再无瓜葛。
她想，大不了以后收了闻人湛做妾，还能放身边尽情折磨。
正当商聆以为这一刻他终于要入魔时，闻人湛却停止了亲吻她的脖子，偏过头喘了两口气，才艰难开口：“你不是，你不是。”
听上去尤为的失落，就像那天在仙门地牢里一样失落。
商聆真是气，亲也亲了，她也给了承诺，虽说他们魔族人不讲究名节，却也受不得这份气，好歹他不入她房内，也得先入个魔吧。
她苦心经营这么久，眼看要成功，他又清醒过来，还真是会挑时候。
商聆速度极快，一把扼住闻人湛的脖子，白葱似的手指覆在他的肌肤上，没有半点手软，“我不是，那又如何，你爱的人已死，看你眼中的悔意，她的死，不会是与你有关吧？”
被掐得脸色发白，吸不上气，闻人湛却连挣扎都不愿挣扎，双眸里写满了死寂，看着没什么求生意志。
“怎么？”商聆冷声道：“不想活，你求我吧，你若是虔诚的求我，我能想法子帮你复生她。”
听到这话，没有求生意志的少年，忽然一口大气喘过来，他用手剥开脖子上的手，干咳几声，良久后，瞪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无声望着她。
闻人湛已经被她戏耍了太多次，他心中纵然燃起了片刻希望，也在看到她的脸时，希望渐渐消散，脑子也愈发清醒。
魔的话，确实没几分可信。但他已是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时，有人求神求佛，而他面前这位，只是一介小小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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