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聆捏紧玉镯，恨不得掐碎它，可这玉镯不是凡物，即便用了大量的魔气去摧毁，也不见裂开一丝缝隙。
“本尊还以为你是真心的，可这天下唯有真心最难求，你是假意，倒是无可厚非，也随了你那大师兄。”
说罢，她摘下玉镯摔在地上，朝着姮姬走去，她冷脸厉色道：“魔修姮姬，私自在魔族边界内豢养怨气，居心不纯，你若愿知错向本尊坦白一切，看在本尊爹娘的面子上，还可留你一命。”
姮姬仰着头，看着半空中，好似在欣赏绝美的画作。
“我的居心，自然是向着魔族。那些怨气若是充盈了六界，灵气将永远枯竭。对于魔族来言，是天大的好事，魔尊大人您还得感激我。”
无幽之地的半空中全是飘荡的怨气，这些怨气好似无休止般，一直从褚戌莲的背后渗出。褚戌莲就像一只储存怨气的器皿，此时被打碎了一角，器皿中的怨气便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姮姬捧起一团漂浮于空中的怨气：“都无需你费吹灰之力，仙界便都是魔族的，魔尊大人您怎么这般看着我？”
虽记得不多，但商聆偏是对姮姬喜欢不起来，或许是她身上那股假人的气息太重，姮姬的做派像子目，像商妄，像北丘魔王，像极了身边所有人，可唯独不像她自己。若是真要说一下姮姬的为人，只能说千变万化。
还有一点，她记得很真切，碰上姮姬总没好事发生，本还明媚的心绪，在看到姮姬的那刻都会化为乌有，心中无端地生出一份没由来的烦闷。如今此刻此地，当她历经诸多苦难后，在这一刻才知道这种感觉叫怨。
然而很少有人会把这种“怨”的感觉归结于姮姬本身，他们都不曾发觉姮姬的古怪，还把姮姬当成知己，向姮姬诉说自己心中的苦楚。谁能身处在苦难的迷雾中，还能逃脱姮姬言语的蛊惑呢？
除非姮姬自己不再伪装，或许说起来，是姮姬处心积虑终于走到了这最终一步：为了让六界被怨气所吞噬。
从上古到至今，想要妄想掌控六界的大多都出身或后来归顺于魔族。魔族妄想者辈出，太多次六界都将覆灭，可都没有。
商妄在她年幼时，便说过魔族的未来只在魔族与仙门之间，不在六界，妄心太大，只会引来灾祸。
此刻一切都明朗起来，仿似凿开了多年来的迷惑，望了一眼姮姬空洞的双眸，显然不知她究竟是六界里哪门子的坏东西，坏种那么多，这是头一个连她都欣赏不来的。商聆不经冷笑一声：“还轮不到你替本尊做决定。怨气可不辨种族，本尊不想魔族也被怨气吞噬。”
姮姬没料到商聆是这般态度，她原以为商聆会是最好落下的那枚棋子，她小小失望后将那团怨气吹走，“我看着你长大，你那么渴望成为最让人铭记于心的魔尊，而我筹谋多年一心只想为你铺路，让魔族一统六界，你为何不肯随我一同完成大业？”
“就这？”商聆不屑道：“还大业，大言不惭，本尊不愿再陪你玩闹。”她拔起冰魄枪，利落刺进姮姬的胸膛中。
姮姬一直是低阶魔修，面对商聆自是无还收之力，她正是因自身太弱，才绕了一大圈走到今时今日。
姮姬的神情凝固了一刹，可眼中没有一丝面对死亡的痛苦，只剩下木讷，然后迅速地倒地咽了气。
许多仙门弟子看到这一幕，都流露出惋惜又复杂的眼神。
然而，空中忽然旋起一阵狂风，将怨气跟姮姬的尸身纷纷卷入其中，待怨气组成的狂风消散后，姮姬又再次完好无损地站立在那。
姮姬就那样空洞地望着商聆，好似在挑衅一般，“我，是杀不死的。只要这人间生的出一丝怨念，我便能不断的重生。你们只知盘古开天辟地，却不知也是在那一刻，人最初萌芽喜怒哀乐，也有了爱恨嗔痴怨，人越复杂，怨便越深。盘古凿开天地时，众神之中便有神明生出了最初的怨，那是妒忌，是不甘，是委屈，也能是最刻骨的恨意。”
龙鲤还望着姮姬跟商聆，听了姮姬说的话，心里正发慌，却被人一把抓住脚踝，吓得他立刻缩成了原形，用穿山甲的小身板奋力在地上刨坑打洞。还没刨两爪子，忽然觉得不对味，回头一看，是闻人湛那张苍白的脸。
他又马上变回人身，接着哎哟一声：“你要吓死我，你怎么就不出声。哎呀，你不会是快没气了吧？”
“扶我起来。”
“真欠你的。”龙鲤嘴上不情愿，还是将闻人湛扶了起来。闻人湛站稳后，按着额头克制住眼前的晕眩感，这才推开龙鲤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到商聆的身前。
闻人湛站直身体，伸出右手，唤了一句：“寒芒，出鞘。”
他本不用喊这一声，可此时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只得减少对灵力的消耗，才能面对接下来的战斗，守护他想守护的人。
寒芒剑出鞘后绕着闻人湛的头顶飞了一圈，迟疑后，它的剑尖指着姮姬的脸，下一刻直接往后缩了一尺，剑身频频震动。
寒芒剑最是胆小，闻人湛正想安抚它，身后却伸来一只手捏住剑身，像是掐小孩脸一样，少女用恶劣的语气道：“这种没出息的剑灵，早该消散于天地间了。”
若问剑灵怕魔尊多点，还是怕姮姬多点，剑灵当然义不容辞地选择装死。只听哐当一声，剑灵干脆废物到底，落地成了毫无光泽的废剑。
商聆一脚将剑踢开，看着闻人湛难以置信的侧脸，“你的剑灵都比你会自保，都这般田地了，不必在本尊的眼前演这种忠肝义胆护主的戏码。褚戌莲那老东西马上便要死透。”
闻人湛紧皱眉头，喉头似是吞咽了一声委屈，唇瓣颤动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可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愁。
商聆别开眼睛，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好像在怨她，他凭什么怨，该怨也是她怨啊，她才是被害的那方。
姮姬像是能看透他们心中藏匿的怨恨似的，嘴角扬起一抹假笑，直戳商聆此时所想：“闻人湛为了师门，背叛你是事实。你的兄长也因仙魔大战惨死，若不是有闻人湛这个细作，商妄何至于惨死。”
不等她说到后头，闻人湛及时捂住了商聆的耳朵，商聆的眼中只剩下他的眉眼，根本没听到后头说了何事。
他们两人好似被隔绝在外，望着望着竟忍不住相视一笑。
只是笑意不同，闻人湛笑得温和，商聆却笑得阴冷，仿似下一刻便要拉着他去无间地狱。
姮姬又看向子目：“生来便比别的妖差，家禽还想变成凤凰，说到底你就是命不好。”
她再将目光定格在子目身后的上官清灼身上：“一事无成，就只会捡些阿猫阿狗回去养，中庸之姿，修仙无望。而你最为看重的小师妹，也只是你的敌人。”
至此，听了这么多丧气话，龙鲤一直躲来躲去，生怕被姮姬看到，也拿来说道一番，可那姮姬的眼睛还是捕捉到了他。
“还有你，一只可怜的穿山甲，只活在兄长的阴影下，你想要安稳度日，你的兄长却为了豪情壮志甘愿赴死，不怨恨吗？”
龙鲤猛地站直身体，其他人的脸上也是各色纷呈。
很显然，姮姬在故意激怒众人，想要引起他们心中的怨。
世间最顽强不化的便是“怨”这个字，人一旦生出怨怼，便如同发了毒芽，日渐生长成一棵参天毒树。
从猫妖重伤后，苏魅儿便如同销声匿迹般一声不吭，无人知晓她想了什么，但此地发生的一切，苏魅儿都一清二楚。此时，苏魅儿突然从商聆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她神情淡漠，一副心死的样子。
商聆见她病恹恹的感觉，不忘嘲弄她：“怎么，终于舍得出来？”
“再不出来，等你们死绝，我也死不了。”苏魅儿飘到姮姬身侧，一心求死，笑得殷勤：“只要你能把我杀死，我便将心中的怨气，都奉献给你。”
只要能如愿死去，苏魅儿才不管哪个种族被怨气吞噬，反正哪里都没有她的家。
上官清灼还是一如既往的良善，急道：“你知道怨气会危害六界，让所有人都无辜死去吗？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你不想活着，那你爱的人，还有爱你的人呢，他们的死活你也不在乎？”
仙门弟子也难得因为贪生怕死，而不论门派的统一口径：
“对啊，清灼师姐说的在理，人不能光想着自己，也得想想其他人。”
“况且活着多好，每个山川，每条河流，都很值得去看。”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苏魅儿：“我的亲人朋友爱人，都已不在人世间，哪里还有我在乎的人。我活了那么久，什么山川河流，没人陪着一起看，就算身处天宫中，看瑶池九重天，也会索然无味。”
她麻木道：“而这样的日子，却还要不断周而复始。我真羡慕你们，还能想想山川河流世间的每个角落，日子还没过得太坏。”
姮姬的手在苏魅儿的眼前转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拿到，“可惜了，你是魙，都死过两回，并非生人，你的怨气，毫无作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