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芙迷迷糊糊没有睁开眼睛。
但她却仿佛依旧沉浸在可怕噩梦的惊悸感中。
好冷,眼皮很重,哈出来的气很滚烫,视线也模糊,大概是有点发热,吃两片药就能好。
一会儿还要和老杰克去东郊的游乐园,睡得有些迟了……
贝芙从床上爬起来,药箱就在楼下,挪动腿的瞬间带来的疼痛像毒蛇咬了一口沉钝的大脑。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看见右小腿上的伤口,身上干硬褐色血迹的衣服。
她根本不在家。
……老杰克和罗丝都死了,以从未想过的诡异方式。
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更鸟小姐,恭喜你,活过了第一天。]
依旧存在的声音,提醒着此前的一切,并非梦境,都是真实发生。
大脑昏昏沉沉,贝芙尝试抓住线索,喉咙的干裂感却无法发声。
[但坏消息是,你现在是一只掉出笼子的小小鸟,不幸落在一个野人的手上。]
贝芙:“……”
她听不懂。
脑海里响起轻微的机械波动,好似一阵起伏的波浪。
[更坏的消息,你在发烧,体温39.8℃稳步上升,我的能源有限,只能为你短暂保持清醒与提供预警。]
[你的潜能是言语,现在看来连沟通都是问题,聊胜于无。]
贝芙冒着热气的脑袋垂下,不太明白状况。
系统恰如能够听见她疑惑的心声。
[你现在,很危险。]
贝芙滚烫的大脑缓慢地运转着,捉到几个字眼,尝试理解这句话的内容。
她无法控制地想起那个男人。
冷酷的冰蓝灰霾色眼睛和石头一样坚固的手。
[野人在下一个白天会回来看看他拾到的小鸟,在他出现的时候,我会休眠。]
[而你,要想办法,尽快逃离这里。]
……
然而,这间冰库一样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陈旧的尘土在昏暗的光线里飞扬。
最后徒劳的三分钟,贝芙缩在了屋子的角落里,一张四角桌底下。
狭小的空间带给她一点点熟悉的安全感。
[他回来了,祝你好运。]
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将时间线拉回到现在。
大门打开的同时。
光照了进来,没有隔着玻璃的,刺目的,温暖的,代表着外面的阳光。
男人逆着光站在那里。
——他在找她。
这个念头出现在贝芙脑海,惊起一片悚然的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眨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自己了身前,冰凉的手如同锁扣,牢牢地握住脚踝。
男人甚至没有蹲下身。
他只是弯腰,手臂线条稍稍绷紧。
“不……”
贝芙沙哑的声音宛如气音。
扣在脚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毫不怀疑,再挣扎下去,对方会直接捏碎自己的踝骨。
他轻轻松松地将手里的人拖了出来。
凌乱的黑发洒在地板上,短袖皱巴巴往上缩,腰间白皙的皮肤裸出一块儿。
贝芙眼皮颤抖地看着。
高热让眼睛湿润,却依旧清晰地辨出那张脸上,霜冷的面孔毫无情绪。
他很白,棕黑色的半长发丝丝缕缕垂散脸颊两侧。
在逆光的阴影里,极高的眉弓和狭长的眼裂无比深邃,蓝灰色的瞳孔,机械一般冷漠视线落点在她的身上。
打量,审视。
或者更准确的说,在观察。
楚乌不理解,这个人类的行为。
他已经和新生的世界脱节很久……大家都要工作,那么他也决定工作。
但是研究员对于这个决定似乎很慌张,他换过好几个工作,最后在前辈的帮助下,最终被安排到这里。
任务是负责看管笼域,清理污染物。
笼域只会跟随定位锚点,出现在被未知力量撕裂的地区,那里的生物很快就会被外溢出来的污染物杀死。
公司会收容活下来的异界生物。
这是楚乌工作的第一天,小小地走了一会儿神。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人类这种生物,在核内的传承记忆里,也许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兽人还是主流购买力,市场曾经流行过一波人类风潮。
另一个世界连着兽人都消失了,新的世界,市场对人类的偏宠还在。
只能说,时尚是个轮回。
他大概能猜到那些被收容的异界生物会被送到哪里去。
至于人类……
楚乌从没想过自己能养一只。
他并没有养宠的需求,而且,人类很贵。
以现在从事工作的薪资水准,大概要加班加点工作几百个星年才能负荷起一只比较便宜的品种。
黑头发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送他来到工作地点,离开之前曾与前辈短暂交流过。
前辈似乎很喜欢人类,满头的眼睛都眯着,语气惋惜:
据说在很久前,市场上流行的都是黑头发小人类,笼域总是能够在裂隙中精准锁定它们,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定位锚总是凭空消失。
眼前的这只,眼睛很亮,水润润的,皮肤也很柔软细腻,这点楚乌能够确定。
脸庞两侧的肉肉有些泛红,比玻璃橱柜里的那些,全部加起来都要好看。
已经向前辈询问如何处理。
他们并不依赖语言交流,而是直接通过神经元的接续直接沟通。
这只黑头发的小家伙。
……它是自己凑过来的。
而他并没有准备好养一个人类。
楚乌胸腔里那颗核运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种闷闷的滞涩感让神经元有些钝痛。
前辈:「您也许可以把它带回家,这一次的裂隙也已经封闭,这个人类无法回到那个世界。」
要带回去吗?
楚乌有些犹豫。
前辈:「裂隙依旧存在污染骨爪,它只有死路一条。」
楚乌:「不需要上交公司?」
前辈:「这一批已经集中送返了,而且因为这一批生物损耗率过高,楚乌大人您的工作被中止……」
言外之意就是被炒了。
楚乌默然。
前辈:「不过您坚持的话,可以先把它送到我这里来。」
前辈:「让我看看?」
楚乌应好,截取部分瞳孔摄到的影像传过去;下一刻,他的神经元像是被什么东西尖锐咬了一口。
前辈的神经元十分雀跃。
前辈:「很漂亮的小东西啊!」
前辈:「它的右后肢受伤了。」
前辈:「再加上脖子上的伤,还有这个一看就处于不正常状态的体温,我想……」
前辈:「这只人类就快死了QAQ」
接二连三塞过来的信息让楚乌一僵。
前辈:「异界生物尸体处理注意事项.pdf【未接收】」
楚乌迅速掐断了通讯神经元,浮现出最快速的解决方法。
——处理伤口,还有,降温。
少女在小小的喘气,眼睛格外湿润,脸庞从小幅度的泛红变成那种看起来很可口的多汁果实模样。
他挑出一根神经元搜索相关信息。
贝芙并没有注意到握住她脚踝的男人呆住了几秒钟。
又或者说,大脑好像被丢进一个闷烧瓶里,已经无法分辨时间流逝的概念,幸运的是,他终于松开了手。
下一刻,她更宁愿自己的踝骨被捏碎。
那只手目标准确的往上,揪住衣领,将她拽起来。
另一只冰冷的手擦过起伏的胸脯。
刺啦——
恐惧从滚烫的大脑和扭曲的气管里面拼命往外挤,心脏快跳到将要抽搐。
贝芙瞪大眼睛,尝试蜷起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无济于事。
胸衣的带子也发出断裂的声音。
“不,不要,求你。”
即便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楚乌也能从这细细的,带着喘息示弱意味的呢喃里尝到一种苦苦的气味。
嗅闻起来有些发涩的味道。
他并没有多想。
没有花什么力气就解除了布料对小人类上半身的束缚。
对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散发着热意,温暖得让楚乌感到意外——远比全息广告要逼真的多。
他决定摘掉最后那块小小的,功能意义不明的布料。
一种带着辛辣酸涩气味的尖叫声,骤然从身下的人类,那小小的喉腔里爆鸣出来。
它手脚并用,胡乱挥动胳膊
纤细的手指可爱地飞舞着,粉亮的甲片在光下熠熠生辉。
楚乌稍稍后仰脸。
他努力克制自己想啄吻一口的冲动,这太奇怪了。
“你这个,变态……魔鬼…罪犯!”
贝芙抽抽噎噎。
她几乎是一边吐出那些词汇,一边流泪,最后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强烈的恶心感促使干瘪的胃袋蠕动。
她连连干呕,肉眼可见的萎靡。
楚乌不认为这是是什么好消息,他接续上和前辈通讯的神经元,搭在左眼瞳孔上。
前辈:「它应激了。」
前辈:「有两种选择,不用管,先处理伤口,或者等待应激过去。」
楚乌等不了。
他见过一些例子,简直难以置信,一个最微不可见的伤口也能让人类无声无息的死掉。
要尽快处理伤口。
可只是伸出手去,还没有碰到它的脖颈,纤细的喉管里又开始发出那种声音。
听起来很不详。
他知道,有些生物会在受伤的时候透支生命警醒或是吸引同伴;而楚乌暂时还没有收留第二只人类的打算。
虽然,这只是拟态模拟的一间小屋,距离另一个即将开启的裂隙有着十分遥远的距离,它的叫声并没有任何作用。
但辛辣的气味不太好受。
于是,楚乌单手摁住那颗小小的脑袋,尝试让它先安静下来。
绝对力量的压制……
她刺耳的尖叫还有哭声,惹得这个男人不快了,只是一只手,足以完完全全笼罩她整张脸。
贝芙眼睛被掐地视野陷入黑暗,徒劳地努力偏开头,让那根卡在眼窝的手指挪开,再用力一点,绝对会捏爆她的眼珠,不想成为瞎子……
稍稍偏移斜斜往上,错到了太阳穴。
贝芙哀哀地叫了一声。
那股辛辣的气味似没入水中缓缓消失,细弱的呼吸也像是被浸透打湿的羽毛,沉重而又艰难。
就几声,没了气息。
楚乌疑惑地松开手。
神经元传来突突跳动的拉扯感,前辈的眼珠冒出来一颗。
他听起来似乎长长倒吸一口冷气:「您好像,把它的头捏碎了。」
前辈:「异界生物尸体处理注意事项.pdf【已接收】」
贝芙做了噩梦。
梦见便宜继父和罗丝阿姨的脑袋变成两颗熟透的西瓜,喀嚓掉落。
还有一个可怕的男人,在他的手下,自己的头也发出又闷又清脆的响声。
她挣扎着醒过来,掀动眼帘,睁开眼睛。
视野中,是一扇紧闭得严丝合缝的落地彩窗,木质包边积着厚厚的灰尘,上面落着几个斑驳的小小指印。
脑海中一阵机械音波动。
[还有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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