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打不破的牢笼。
江念尘捞起季知言的头发,顺着发根往下吹,水滴落在皮肤上又被热风蒸发。
吹干的头发放下,扫弄着季知言的后背,后颈的湿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发丝拂过的瘙痒。
后颈太过敏感,对方轻微的一次触碰就会让她想要发抖,她只能克制着。
季知言感到煎熬,耳边只能听见吹风机的声音,她坐立难安,僵直着身体,害怕下一次不可预料的触碰。
可是她好像并不讨厌。
季知言就这样顺从地坐在那,她不是不能反抗,只需要一次强硬的拒绝对方应该就会停手。只是她好像并不讨厌,不讨厌这种感觉,不讨厌对方的靠近。
几乎被对方环在怀里,鼻尖萦绕着春日的雨水味。空气随着呼吸进入气管,腔道里全是死亡的气息,季知言却有些莫名的心安。
虽然她仍然因为身体敏感会不自觉颤抖,从而害怕不小心的触碰。
可是,本质上这并非厌恶。
季知言甚至一瞬间想要靠得更近。
我难道很渴望拥抱吗?
不,这大概只是错觉而已,应该只是可悲的渴望被爱的心理在作祟而已。季知言扼制自己的念头,告诫自己,这只是一时的上头。
吹头发的时间比自己想的还要漫长,季知言头发太多又太长,像一团墨云。
总算结束,江念尘放下吹风机。
“好了。”
“……谢谢。”
“这么客气?”
江念尘眉眼里满是笑意,季知言对方分不清对方是在阴阳她之前不够客气,还是暗示她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保守起见,还是认为是前者吧。虽然季知言觉得自己一直都挺有礼貌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休息吧。”
江念尘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季知言,转身出了门。
她一直是那么笑着的吗?
季知言看着对方走出房间,还好心地带上了门。作为鬼来说,对方对待身为人类的自己会不会有点太过温柔。
算了,也许只是对方良心未泯。
季知言没再多想,躺去床上,闭上眼睛。
昨天好像又做了噩梦,季知言起床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
头脑昏昏沉沉,记不清倒底梦见什么,只记得梦中恐惧的心情。虽然有些怪异,但季知言早就习惯了,懒得去想具体的剧情。
沉重的眼袋,布满血丝的双眼,那对眸子再水亮也挡不住季知言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疲惫感。
日常就是这样,沉寂的死水,没有涟漪,只有反复无常的疲惫。
刷牙洗脸,收拾东西,平常的中午。
直到季知言从走廊转弯不小心撞上了墙壁这一摊平静的死水才被激起水花。
疼痛是很平常的,季知言轻抚了下撞疼的地方,心里感慨自己的倒霉。不平常的是,季知言突然听见了笑声。
声音很轻,是冰冷的,笑完反而像是叹息。
嘲笑季知言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季知言回头怒视对方。
不痛不痒,只是像被小猫挠了两下。
江念尘微微眯着眼,嘴角没压下来。她笑起来是温和的样子,但是季知言只觉得她很欠。
“这么早出现,就为了笑我,闲的?”
“我一天到晚都在这,什么时候出现都可以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对方以前从来没有在白天出现过。这很可疑。
“你做事太奇怪了,一点连贯性都没有。”
“我又不是人,奇怪点怎么了?”
“……”
无法反驳。想到还有两个星期多要待在这里和这样莫名其妙的生物相处就觉得麻烦。
特别是自己还对对方有莫名其妙的情感的情况下。
季知言走到门口的时候,最后一次不带希望地问跟到门口的对方。
“所以,为什么呢?”
“……”
江念尘神色阴沉地盯着季知言。
“你昨晚太吵了,我不能休息。”
“?”
她吵?
“你做噩梦了?”
听到江念尘这么问,季知言惊了一下。
“……我说梦话了?”
“嗯。差不多十分钟才安静。”
“很大声?”
“挺大声的。”
江念尘偏移了目光,可是季知言没有注意到,她只知道自己昨晚可能丢人现眼地大喊大叫。过于尴尬,她不敢问对方自己说了什么。
“那真是抱歉。”
“不必。”江念尘简短地回答,接着缓慢地问出应该在刚才问的话,“……你膝盖现在还疼吗?”
季知言本来打算真心道完歉就马上出门。可是听见对方的问题觉得诡异,转身的动作停滞下来。
“……不疼。”
季知言大可以反问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但她从对方迂回又迟缓的问话中感觉到这不是一句嘲讽。
这只是一句不合时宜,太过突然的关心。
抬头看对方,对上视线。
这人之前是这么温柔的样子吗?
季知言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氛围,她仓惶而逃。
这不会是对方想到的新的吓走她的方法吧。季知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只说了十分钟的梦话而已,为什么对方会一整夜都在活动,甚至活动到刚才。总不可能只是为了笑话她。
季知言不敢自作多情,只能强迫自己放下疑虑。
不要想再想跟对方有关的事。
季知言尽量打起精神走进咖啡店。
段清予还在处理订单,季知言赶紧去帮忙。处理完这一批,段清予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今天来这么早。”
“啊,哈,看错时间了。”
实际上是不想在家多待,所以根本没看时间就出来了。
“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啊,其实我也没有吃,所以想出去一趟。我帮你带?”
季知言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走得太急,忘了吃东西,现在才感觉到饿。
“那随便带点吧,麻烦了。”
季知言在附近打包了两份快餐回到店里,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段清予做完最后一杯,走到季知言对面坐下。
刚好是窗边的桌子,段清予发现季知言看着窗外,看到她过来才转过头,低头吃饭。
季知言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饭,她也想快点吃完,结束这种面对面的场景,可是她胃不好,吃太快会反胃,要是吃一顿饭干呕个几次,大概会恶心到对面的别人。
她只能不紧不慢地吃着,细细地咀嚼,可是一旦慢下来,气氛又有些奇怪的沉重感。根据常理而言,这种时候应该要闲聊一下才对。
“太阳真大。”
“是啊。”
无目的,而且不知道如何接下去的对话。季知言的确不太会跟人相处,她喜欢独处,一个人总是比较愉快的。代价就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要怎么继续话题,才不让气氛尴尬。
常理而言,聊两人相关或者两人感兴趣的话题会比较容易让对话进行下去,但是季知言不想聊自己,又对对方一无所知。
硬要说的话。季知言想起前两天晚上都来了店里的人。
“前天晚上好像是你朋友来找你了。”
“是吗?”
“嗯,昨天晚上也来了。”
“什么样的人?”
段清予继续夹起肉片,没有停顿。
“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这话要是由其他人说可能会带有调侃意味,不过季知言只是平淡地说了句事实而已。
“那就不是朋友了。”
季知言听到段清予的声音,但不能准确地判断情绪。
不是朋友?那是……可供联想的关系过多,季知言停止思考。
“吃完了,我要回去了。”
段清予站起来,一贯地笑着,是对客人的那种介于得体和轻浮之间的笑,不会让人不适,也并不古板。季知言佩服对方在交际上的能力。
“好的。”
“下午好好工作吧。”
段清予留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转完钱给季知言,然后提上垃圾出去,十分自然可是又好像有些太过着急。虽然前后的神情看不出变化,不过会不会是这个突然话题让对方落荒而逃了呢。
季知言有些好笑,不过马上想到了自己也是从家里仓惶逃出来的,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只能一边叹气,一边艰难地吃着没有任何美味可言,只能说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不得不吃的食物。
收拾好了,开始工作。
下午都是平常的样子,一直到夜里才变得不寻常。
看到喝醉的段清予走进门的时候,季知言怀疑这间咖啡店的晚上是什么隐藏剧情刷新点,怎么白天都是正常的,一到晚上就会出现些特殊事件。
“还清醒吗?我送你回去?”
季知言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眼神还算清晰能够跟随转动。
这就好,最好能自己回去。
“嗯,我坐一会就走。”
段清予改变坐姿,低下头,季知言看不清她的神色。
季知言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她只能尽量无视窗外女人的身影,和段清予嘴上的红痕,若无其事地回到前台,暗示自己不要八卦也不要多管闲事。
一直到吊带黑裙的女人进来向她打完招呼就直接把段清予拖着带走后,季知言也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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