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逐风站在河滩上,身上多处已受了重伤,如果不是乾王忽然下令让留活口,或许他已经身手异处了。
他冷笑看着梁浅说:“看来邵王殿下也是来擒老臣的?”
梁浅直视着他,缓缓上前,用手挡开护在他身前的将士,走到洛逐风的面前,对他道:“把剑放下吧洛将军,今天……你逃不掉了!”
梁璋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都这个样子了,还拼什么呢?我弟刚才还跟孤正商量着呢,只要将军你肯把今日的同伙都供出来,我和他便一起替你去向父王求情,留个全尸还是不难!”
洛逐风不屑的呸了一口血水,“留个全尸?”说着,他冷笑着看向梁浅:“邵王殿下果然是我的好女婿啊!”
说话间他已向梁浅举起了手中的刀:“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跟我那个不孝女儿一样,从来没有认过我这个岳丈大人,本将军今日既然留下,就没想过还能活着离开,更没有想过让你替我求情留什么全尸!你我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想让我认输,就真刀真枪的跟我比试一场,不要像个娘们似的在那唧唧歪歪的废话!”
说完他举刀便向梁浅的头顶劈了过来,因为动作太明显,梁浅抬起剑鞘便将他挡了回去。
周围的士兵还想上前帮忙,梁浅却喝止住他们,梁璋也在一旁喊话要留活口,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洛逐风这边再次向梁浅劈了过来,梁浅不得已拔剑才抵住了他的刀刃。
两人以内力相拼,抵刃僵持着,本来都不相上下。
却不料洛逐风会脚下一蹬使出猛力,用双刀压到梁浅面前,将他抵倒在地,梁浅勉力应对,洛逐风忽然将脸贴他面前,压低声音对他道:“杀了我!杀了我跟我撇清关系,陛下才不会怀疑你!”
梁浅睁大双瞳愕然的看向他,拼命对他摇头,一瞬间,从脖子到脸,甚至眼眶都逼的通红。
洛逐风继续一面压制着他一面对他说:“邵王殿下,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把敕离叫回来想做什么,也知道就算菀夕今日不来救我,它日你也会救!可我现在不需要你们为我再冒险!我要你和菀夕都活着!你是这世上如今唯一能护住她的人,为了她,你也不能为我再涉险!”
梁浅固执的对他摇着头说:“杀了你,阿骛岂会原谅我?你不要逼我,现在先跟我回去,敕离已经到了,我们已经想好了对策……你相信我……我会……”
梁浅话未说完,洛逐风忽然闷哼了一声,倒在了他的身上。
梁浅怔了怔,慌乱中试图扶起洛逐风。
洛逐风却拼命摁住他的肩膀,靠在耳边说:“没用了……我后背中了箭已经活不了了……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菀夕……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陛下疑心甚重……你一定要跟我撇清关系……将来你的路还长,能做的事还很多,绥乾两国自战乱中分割已有百年,这天下分的时间太长了,百姓与你我都深受其苦……是时候有个人站出来收拾这残局了……”
洛逐风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梁浅不想听他说下去,还想查看他的伤势,可就在他抬手准备推开洛逐风时,洛逐风却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先他一步抓起他拿剑的手,将他手中的剑反手戳进了自己的腹中。
刹那间,梁浅怔住了,洛逐风却还笑着对他道,“这一剑,送到你手上了,但凡能帮到你一星半点,我也不算白死……”
因为嘴里含着血,他声音听上去已经相当的含糊,但还在继续断断续续道:“不要担心菀夕不会原谅你,她心里有你……你实话告诉她,她会信你的……”
说着他痛苦的缓缓闭上了眼,声音也变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好可惜没有听到菀夕叫我一声爹……或许跟她亲娘一样……对我还是有怨的……”
他艰难的喘着气叹息了一声,又继续道:“绍王啊,男人只有变的更强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要站起来,让所有人看到你插在我身上的的剑……你自己要明白……不是你杀了我,是这世道让我没法活……你不必自责,你要改变……菀夕她没有背叛过你……她也是因为这世道才不得已和你分开……她不愿拖累你……再难也不曾利用你分毫……她什么都想自己扛,跟你撇清干系,也是害怕牵连你,但其实她扛的很辛苦……你要帮她……一定……帮她……因为你们还有一个女……”
弥留之际,洛逐风呓语着停止了呼吸和脉搏,他的手紧拽着的是他那把跟随了他几十年的长刀思归……
梁浅撑着他的尸体躺在地上,整个人僵在地上无法动弹。他没有听到洛逐风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他只听到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但他也搞不清周围的人到底在闹什么。
他只觉心口不由自主的搐动着,眼角也胀的难受,他紧着呼吸,试了几次想站起来却都失败了。
后来还是梁璋带着几个人跑过来,拽开洛逐风压在他身上的尸体,把他扶了起来。
起身后看到洛逐风背上的那只箭,梁浅张口便忍不住咆哮:“是谁射的这一箭?父王说过要留活口……是谁准你们射的?”
他不是神,有些愤怒也并非说隐就能隐住。
梁璋没答。
这时从不远处淡淡的传来一个声音说:“是臣!”
梁浅这才发现洛逐风背上那致命一箭,竟然是他舅父右丞相傅冲所射。
他悲恸茫然的将目光投向傅冲,神情恍惚的唤了一声,“舅父?”
他怔然的看着他,忽而厉声质问道:“舅父为何要射那一箭,你知不知道父王说过要留活口!”
傅冲却不以为然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刚才情况危急,臣只顾着殿下安危,并未考虑太多,不过只要殿下无恙,陛下那里,臣……自会前去解释。”
“舅父你……”梁浅指向他的手都止不住在颤抖,可还好他记起了洛逐风临死前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他要冷静,要让所有人看到他插在洛逐风身上的剑,他要保全自己,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想到这些梁浅终于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收回了手,朝着傅冲挤出个僵硬的笑容说:“舅父说的也对……刚才的情势若非舅父出手,两厢僵持之下,想必孤也很难将其制服。”
傅冲看了一眼还插在洛逐风腹中的那把剑,也笑了笑说:“殿下过奖了,想必没有臣多事,这乱贼也逃不过殿下的剑,是刚才臣太心急了,这手刃乱贼的功劳若要算的话……还是该落在殿下头上。”
梁浅却垂眸轻笑道:“功劳还是责罚怕还说不准吧?”
梁璋也在一旁叹息道:“是啊,父王说过要留活口的,丞相你看你那一箭射的,直冲人家胸口去的,这哪是要留活口分明是灭口嘛,父王要怪下来,看你怎么交待?”
傅冲却冷冷瞥了梁璋一眼道:“大殿下这话可不该这样说!臣下缘何要灭这乱贼的口?”
笑了笑,他又道:“倒是大殿下之前在陛下生死不明的情势下,不计陛下安危擅派追兵追剿,这事要让陛下回味过来,还不知会如何作想,大殿下有替臣下操心的这份功夫,倒不如也担心担心自己吧!”
梁璋抬手指向傅冲,恨的牙痒,“傅丞相你莫要污蔑孤,孤根本就没有派过追兵,这事说到父王那去,孤也能解释的清!”
傅冲却轻笑着向梁璋拱了拱手道:“既然大殿下觉得自己在陛下面前能够说的清楚,那就是臣刚才多嘴了!”
梁璋和傅冲向来不和,梁浅也没有心思听他二人做那口舌之争。
他目光定定的盯着洛逐风侧翻在石滩上的尸体,神情沉郁,眼内无光,尸体的腹背都插着利器,洛逐风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痛苦的表情。
梁浅凝目看了片刻,忽然向着尸体走了过去,他站定在尸体面前,伸手拔出了插在洛逐风腹中的长剑和背上的箭矢,又转头吩咐左右:“找面草席裹着……把洛将军尸体先抬下去吧。”
士兵没能找到草席,最后只找了几块碎布用草绳缠着将洛逐风的尸体包裹着抬走了。
洛逐风的一生不过是在找一个归属,他不想死在绥国的内耗斗争之中,便到了乾国,他以为到了大乾,有了乾王的许诺,驱走南蛮便可获功得到善终,但终究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几日之后,乾王被劫一事总算平息下来,顾及天家颜面,此事并未在民间大肆宣扬。
但乾王回想整个事件却深感后怕,经此事后他不再信任何人,虽然梁璋与大绥九王通信之事无证可查,码头擅自用兵之事梁璋也抵死不认,但他还是给他安了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将他从亲王降为郡王。
梁浅这边虽然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与劫持之事有牵连,但洛逐风毕竟是他的岳父,洛菀夕也一直下落不明,就单单是对亲信之人言行不察这一项罪名,如梁璋那般褫夺封号都算轻的,不过好在有他母族力保,又有不少人亲眼见他将洛逐风正法,乾王才暂时没有降罪于他,但却给他下了一道旨令,让他亲自捉拿劫持之人,尤其是让他必须在十日之内找到洛菀夕,不管她自己是否承认参与劫持之事,都要将她交由扑天监的人审讯,否则下狱之人便是梁浅……
不仅如此,乾王还命人将洛逐风的尸体悬于城楼曝尸十日,安的罪名则是逆臣反贼。
他这么做一则是为了泄愤,二则也是试图引出劫持之人。
所以那几日城楼周围布满了扑天监和旁的一些妄图抓住钦犯的人。
梁浅也身在其中,不过他却不是想抓人,而是想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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