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菀夕说她喘不上气,倒也不是在梁浅面前做戏,而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心跳急促的令她感到有些眩晕。
梁浅起初还以为她是在玩什么把戏,直到看到她脸色不对,才收起笑脸,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看着蜷在自己怀里难受的皱着眉头的洛菀夕,梁浅又急又气,“薛言不是给你配了药吗?你没吃?”
洛菀夕头靠在梁浅胸膛,闭着眼睛蹭着他的心口摇头,额上虚汗直冒,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吃了,只是……”
她越吞吐,梁浅越心急,“只是什么?”
洛菀夕头往他心口埋深了些,眼睫低垂着,声音含糊又可怜,“只是可能一时动了心绪……”
梁浅脚步顿住,匪夷的盯着她问,“朕最近连元霜殿的门都没进,也未尝给你找什么气受,怎么就让你动了心绪,你脑子里到底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洛菀夕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总之就是看见他就心慌,不见他心里就空落落的,她明明清楚自己不该对他这样,不该把他对阿骛的好,当作是对她的好,不该把他眼里的痛心事,烦心事都放进自己脑子里。
可偏偏……
她的心却叛了道。
她没法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也没法跟旁人一般劝他把阿骛给放下。
毕竟就算他把从前的阿骛给放下了,那如今的洛菀夕在他心里又能多少分量?
说不定落入茫茫人海之中,他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她只能藏着一颗私心,沾着阿骛的光,摄取到一丝来自他的关怀与在意。
尽管她也知道这份靠欺瞒得来的在意大概也维持不了多久。
可她偏偏又想自私任性一回。
即便不能长久,至少曾经拥有。
想到这,她的手不自觉地便攀上梁浅的手臂,她用力攥住了他的袍袖,像只可怜兮兮的怕被遗弃的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看她这副样子,梁浅只当她是毒性发作了,心下一慌,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是不是很难受?”
洛菀夕蹭着他的胸口点头,手也将他攥的更紧了,半晌,竟听到她委屈巴巴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那嚎啕,“难受,太难受了。”
听见她的声音,梁浅阖上双眼,只觉心里筑起的那一道冰墙都要被她嚎塌了。
他将她拥紧了些,一双黑亮的眸子望着她,像哄孩子般放低了声音温柔地哄着她道,“好了,好了,不难受了,朕在,朕会一直在……”说完,他便转头吩咐卓九去请太医。
卓九应了声是又问道:“是将娘娘送回元霜殿休息吗?”
梁浅低头看了洛菀夕一眼,“这个样子回什么元霜殿,就让她在昇明殿歇息吧,一会把太医也请到这里来。省得朕两头担心。”说着,他便抱着洛菀夕走进了昇明殿。”
昇明殿是什么地方,日常就只是梁浅寝居、理政的地方,莫说是他现在除了洛菀夕以外没有别的妃嫔,就算是有,照内廷的规矩妃嫔一般也是不能留宿在这的。
可梁浅对洛菀夕却没讲这种规矩,他抱着她由正殿进入,穿过重重纱幔的走廊来到了东侧的暖室。
他将她安置在自己的龙塌之上,亲自动手给她盖上被子,又俯下身,轻抚着她的额头对她道:“一会儿太医就会来,今晚你就在这歇着,朕还有棘手的事要处理,你乖一些,不要让朕分心。”
洛菀夕这会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她躺在床上看着梁浅,推说:“不用叫太医来了,一会儿我回去吃两粒药就好了。”
“朕说了今晚不让你回去!”梁浅声音有些不悦,但很快他也觉察到自己语气有点重了,又将声音压了压说:“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这样大家都安心。”说着,他又让卓九去催太医。
卓九应了声跑了出去,可刚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他神色慌张的跪到梁浅面前,压了压声音道:“陛下,当真下雪了。”
梁浅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默了默,他又收敛住情绪,向着卓九低呵道:“下雪而已,又不是下刀子,你这么慌做什么?”
卓九赔了罪,又直起身子一脸苦相的对梁浅道:“可傅丞相带着钦天监的人也来了,还有兵部的谢大人,户部的严大人,礼部的周大人……”
梁浅听完,冷冷一嗔,“来的还挺快,看来今日等这场雪的人,还真是不少。”说完,他便转头看向了床上躺着的洛菀夕,轻声对她说:“你也听到了,今夜这昇明殿怕是会有些热闹了,你蒙着脑袋在这好好睡一觉,等朕忙完了就过来,元霜殿你就不要回去了,省得朕两头都要分心。”
原来他说的两头分心,除了洛菀夕,就是下雪这件事,可下雪关系到国事,洛菀夕何德何能敢与这样的事相提并论,她赶紧起身催促梁浅,“快去忙吧,我不跑了,你不要操心我这里,我没事。”
梁浅听她这样说,嘴角弯了弯,难得今晚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目光凝视着她,伸手情不自禁的在洛菀夕头顶抚了抚,温声对她道:“如此朕便安心了。”说完,他便起身去了正殿。
正殿和暖阁其实隔的并不远,那边只要声音稍大一点,洛菀夕这边就能听到动静。
她其实并非想要偷听,只是心里担心着梁浅,耳朵便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梁浅走出去后,丞相傅冲便领着众臣向梁浅行礼问安,梁浅在御座上扫了他们一眼说:“想必你们都是为了这场雪来的吧?那就说说吧,怎么这场雪就让你们惶恐成这样?非得半夜入宫。”
殿上的几位大臣眼神碰撞着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在傅冲眼神的示意下,钦天监的梁周先站出来开口道:“启禀陛下,这天降瑞雪本是吉兆,可如今已是三月,前些时日还天天暖阳高照,偏偏从昨日起,天象骤变,冷的出奇,今日竟已落下雪来,照民间所言‘麦怕二月雪,冬雪是被,春雪是鬼。’这三月降下的桃花雪,别的不说,于农事便是大灾,吉年出此异象,恐是上天有所警示,臣司管天象,传天意于陛下,既然窥得天机,便一刻不敢耽搁,连夜来向陛下禀报。”
梁浅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抬眸扫了梁周一眼,“那照你的意思这下雪便是凶兆,你司管天象,反正这雪都已经下下来,朕也把它还不回去了,当下可有什么法子化凶为吉?”
梁周看了一眼傅冲,思索了片刻,又继续道:“陛下若有此诚心,便应向上苍祈愿,梳理已过,虔心修正,上天念陛下诚心,自当佑我大业。”
梁浅听完冷冷一嗔,“照你这话里的意思,上天降下这场雪来,是想惩罚朕了?那你说说朕到底错在哪了?”
梁周听完赶紧跪地称罪,“臣罪该万死,不该冒犯君上,可臣身为钦天监的官员,代天传意,又不敢不如实禀报,还请陛下明察。”
梁浅意味深长的朝他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你只是代天授意如实禀报,不过如果你也说不出朕到底错在哪里,那么……”他说着眼神往傅冲身上扫了扫,“就由丞相来说吧,你认为朕到底错在哪了?”
傅冲被点到名,表情滞了滞,端着身子在那踟蹰了一下,才迈开步子走到正殿中央向着梁浅,躬身禀奏道:“陛下临朝以来,励精图治,屡有作为,天下百姓都称陛下是明君,是圣主,臣实在也想不出上天这次为何会降下这‘桃花雪’,若真要臣来想,便只能从鸡蛋里面挑骨头,给陛下硬挑些短处来。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他说的极其为难,梁浅反倒大大方方给他提劲道,“舅父但说无妨,如今这殿上又没有旁人,你不说朕怎知哪里做的不妥,此事关乎社稷,舅父不必有所顾忌,有什么直说便是,朕听着!”
傅冲听了梁浅这句话,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都站直了些,他双手交叉着垂于腹前,头略仰着,说话时的语气都颇有一番长者的气度,“陛下若如此说,老臣便替陛下分下忧罢。”说着,他故意低头思索了一番,“依臣看来近来陛下有三件事,做的稍有不妥,这其一便是给那尚弘光批了那笔军需,尚弘光领着北面边军,如今北面虽还有异族不时骚扰,但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患,陛下只需让他稍加敲打便可,何至又扩了十万边军,加重国库负担。如今大业初建,尚有大量工事、土木须得新建,他这一笔军需花去,户部、工部那边便有不少事项得搁置。这第二件就是陛下的‘融合’之策,陛下为了消除南北隔阂,让大绥旧臣入朝,这老臣本也没有异议,可是陛下在审人用人之时可有严查,若他们只是在些无关痛痒的位置也就罢了,可陛下前日竟让那前朝的刘志远做了吏部的尚书,那般重要的位置,陛下就不怕混入些逆臣叛党扰乱朝政?还有这第三件,陛下空置后宫多年,内朝对此也颇有微词。一般平民之家,男子不娶不嗣都要被说不孝。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此事更是关乎江山社稷……”
傅冲说到前面几件事时,梁浅都是默然听着没有作声,唯独在说到后宫空置这一事上时,他微微抬眼打断了他,语气淡淡地更正道:“舅父不知,如今朕的后宫并非空置无人。”
傅冲听到他这般一说,便是一声冷笑:“陛下所说的并非空置无人,便是说的那位新封的文淑仪吗?”
梁浅淡淡回道:“正是。”
傅冲又说:“臣听闻她是个道人。”
梁浅牵了牵嘴角说:“算是吧。”
傅冲冷哼一声,轻蔑的表情,似乎是在说,“那你还不如把那后宫给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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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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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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