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门,尚巧林转身就朝着梁浅走了过来,走了两步,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住了脚步,提起裙摆,抬起眼皮,用试探的语气问向梁浅,“我是不是应该先给您行个礼?”
梁浅看她一眼,神情疲惫又有点无奈的淡淡道:“别折腾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尚巧林一听这话就跟得了特赦一样,一撩裙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看这地上就挺舒服,坐着贼凉快!”
梁浅看着她,也不恼,只有些好笑的问她:“你娘那样的人,怎么会把你教成这样?”
尚巧林抱着膀子坐在地上一脸傲娇道:“师兄你这话就没说对了,就得我娘那样的人,才能把我教成这样,我娘说了陈规滥矩学多了人就变的没趣了,她不想让我当个无趣的人,就不迫着我学那些没用的规矩。”
“你娘确实是个有趣的人。”梁浅笑意里透着赞许。
尚巧林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坐在地上跟梁浅唠起了嗑:“我娘确实是个有趣的人,从小到大从不让我学什么女德、女容那一套,只教我学些有用的,比如让我学‘历代方舆、商有九州’告诉我天有多宽,地有多大,再比如让我爹教我学武练剑,说让我强身健体……”
说到这,她停下看了一眼梁浅才继续道:“我娘虽然有趣,但我娘却常说她自己是个顶顶无趣的人,她说真正有趣的是先皇后,她学的好多道理都是先皇后教她的……”
见梁浅没有任何回应,她又故意叹息了一声道:“反正我是没那个福气见到先皇后了,不过……”
说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又溢出一抹甜笑,“虽然我没有机会见到先皇后,但我认识一个女子,也十分有趣。她跟我娘一样不会笑我没规矩,不会像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啰啰嗦嗦的给我讲大道理,用自己针尖般大小的眼界教我应该如何如何做,她说我是这世间难得的女子……”
她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兄,她居然说我难得?你知不知道旁人都说我是什么?说我是野丫头疯婆子!要不是将军的女儿,就该把我拖到那街市上让人人都来笑话我……”说到这,她不由的嗤笑出声,“就她们还想笑话我?连在男人面前站直了腰杆说话都不敢的女人,她们却还想笑话我!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梁浅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尚巧林。过了好一阵,才语气悠悠的问向她:“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见她对吗?”
尚巧林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收敛住,之前还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此刻神色却立马变严肃了起来,“她……醒了是吗?”
梁浅向她点头,“醒了,旧事也都记起来了。”
尚巧林“噌”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的苦衷?”
梁浅摇摇头,轻轻开口:“她没有把那些称之为苦衷。”
尚巧林愣了一下,“没有称之为苦衷?这话什么意思?”思忖了一番,她又道:“没有称之为苦衷,总归是有缘由的,她告诉你她做那些事的缘由了吗?”
“有缘由!”
“是很难开口的缘由吗?”
“很难!”
听到这尚巧林忽然兴奋起来,“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洛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凑到梁浅面前向他解释道:“洛姐姐不说有苦衷是不想让你为难。”
梁浅撑着头,看着她,一脸平静道:“我知道。”
尚巧林诧异于他的镇定,不由疑惑道:“知道为什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坐在这,师兄你没下旨吗?你不是之前就因为皇后之位悬空被大臣们扰的不胜其烦吗?还放出风说我要争那皇后之位,如今不是正好堵住那些爱管闲事人的嘴吗?洛姐姐回来了,她理应就是皇后啊!”
“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不是时候?”
“我还不配。”
尚巧林都懵了,“你不配?”
她拍了拍他的桌子,又指了指他身后的龙椅,“你看看你都坐在什么位置上了,你不配?这天下你不配谁配啊?”
说到这,她脑瓜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浅,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问向他:“你该不是想用这个借口把洛姐姐甩了吧?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叫什么,我娘说先皇后告诉她,这种叫‘茶’,你不会这么‘茶’吧?”
能指着梁浅的鼻子,骂他“茶”的,尚巧林也算是天底下的头一份了!
梁浅没理会她,只看了她一眼说:“我要把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找出来,才有脸跟她提修好。”
尚巧林那张主持公道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没那么狰狞了,不过听说有人伤害洛菀夕,她的眼神又透出了几分恨意,“你说有人伤害了她?是谁?”
梁浅的眼神里透着跟她一样的恨意,“不止是她,还有我和她的女儿!”
“女……女儿?什么时候的事?你的意思是我当姑妈了?”尚巧林脸色又惊又喜。
梁浅却面露沉色,“这事说来话长。”
尚巧林:“那就别说了,你这当爹的能认,我这还没正名的表姑妈也一定会认。”说着,她又蹙了蹙眉,“你说有人敢伤她们,到底是谁?你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他们出一口气。”
梁浅没有回答,默了默,朝她伸了伸手说,“把你娘让你捎给我的信,再让我瞧瞧!”
尚巧林瞳孔睁大,“你不是看完就让我烧了吗?怎么又找我要?”
梁浅没有解释,只向她又摊了摊手,“拿来吧。”
尚巧林默了默,知道瞒不过只能背过身去从里衣拽出个缝的四四方方的小布袋子递给梁浅道:“我就是怕你反悔,一直没舍得烧。”
梁浅把布袋撕开取出里面一张写满字的绢布,摊在手心神情严肃地低头看着。
尚巧林在一旁看着他,张了张口道:“我娘说了这封信你看了想扔就把它扔了,想烧就把它烧了,她没打算搅合你和太后的关系,从前她就想说,只是那时你羽翼未丰,她把说出来给你招来祸事,现在她身子越发不好了,要是再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她怕日后到了地下没脸见先皇后。”
梁浅眼睛还盯在那封信上,“嗯”了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你上回说过了。”
尚巧林却还是满脸疑惑,“可师兄你上次不是说,太后到底养了你这么多年,即便不是你生母,你也不会因为先皇后就寒了她的心吗?”
梁浅看她一眼,一边将那绢布叠好塞入袖兜里,一边黑眸沉沉的冷冷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章程。”说完,他沉了一口气,又低低道:“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就是对我妻女下手。更不该插手前朝……”
尚巧林听完大骇,“你是说……”
梁浅没有告诉她更多的事,只转过头问她,“师母现在身子怎么样?能抽空来一趟宛都吗?我想见见她,一封信能讲明白的太少了。”
尚巧林呆呆地点头,“我给她写封信去问问。”
梁浅颔首,“别太勉强,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见她。”
尚巧林面露惊色,“你去见她?这离北地可远着呢?”
梁浅却淡淡道:“远点没关系,只要去的值。”
元霜殿内,洛菀夕的状况仍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醒个四五个时辰,不好的时候能昏睡个一整天。
殿内伺候的人,除了多了个桂桂就只有慧默和璃月她们三个,梁浅下了旨,进出元霜殿的人都要严查,一般人不准随意进出,殿外还派了重兵把守,为的就是防止有心之人加害洛菀夕。
洛菀夕倒是没多怕有人会加害她,毕竟身子已经这样了,眼下她最关心的仍是如何尽快找到今安,而除了找到今安以外,她也想赶紧找到二娘他们,虽然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但她仍旧不知道二娘这次让她入宫到底是何用意?
她起初以为二娘就是为了让她进宫找桂桂,可以她往常对二娘的了解,一个桂桂,还不至于让她来冒险。杀梁浅?就算是为父报仇,二娘也绝不会把她当刀使。
那二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她明知道她就算戴了假面也一定会被梁浅看穿,还是要让薛言送她入宫?
她不怕她什么都不记得被梁浅误会杀了头吗?
还是她对梁浅太有信心了?
可在洛菀夕的印象里,二娘对梁浅似乎并无好感,不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而是不喜欢他这个人的身份。
再加上洛逐风当年死时,外间一直盛传是梁浅插的刀,即便后来有目击的内线告诉她,那一刀其实是洛逐风抓着梁浅的手自己扎进去的,她也还是把这笔账记在了梁浅头上,所以要说她是对梁浅有信心才把洛菀夕送入宫的,这信心她又是从哪来的呢?
洛菀夕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解不开,就想有人来给她解一解。
可谁能来给她解开这些疑惑呢?
看看这四方天地站着的三两个人,最后她把视线停留在了桂桂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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