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菀夕冲他摇头,含着笑说:“不累。”
仲夏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笑颜上,显得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迷离了起来。
梁浅看着她的笑颜,也朝她勾起了唇,抬眸看见她额头浸着星星的毛汗,便从袖中掏出帕子抬手想要替她擦擦,她下意识的撇过脸往边上避了避躲开了。
梁浅的动作僵在当场。
洛菀夕也陷入了尴尬。
梁浅看出了她的尴尬,并没有为难她,而是大方将手收了回来,重新把帕子递到她手上,“给,把额上的汗擦擦。”
他明白她心里的别扭,也知道分开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岁数都涨了好几岁的两个人,不可能相处起来还像十**时一样,他说过会给她时间,就一定要给她时间。
见他大大方方,洛菀夕也渐渐没那么别扭了,不仅不别扭,似乎还隐隐显出了些许本性。
她接过他手上的帕子,一边抬手去擦自己额上的汗,一边朝他笑笑,“都还没到晌午,太阳就这么大,你要再不回来,我当真就等不住了。”
“干嘛不到里面去等?”
洛菀夕用玩笑的口吻道:“这样能显得我心诚一点不是?”
“有事找我?”梁浅一下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洛菀夕大方点头,“嗯,有事。”说罢,她便把擦了汗的帕子收进了自己的袖笼里,“这帕子弄脏了,我拿回去洗洗,洗好了让慧默给你还回来。”
梁浅却把手摊到了她面前,“不用了,还回来吧,我的御帕放在你身上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洛菀夕将帕子扯出来,交还到他手上,半信半疑的开口道:“我不是你名义上的妃子吗?连张帕子都不能留?”
“你想留?”
洛菀夕看了眼那明黄鲛绡上用金线绣成的龙,抿了抿唇说:“平时应该也用不上,留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那就还我。”
洛菀夕本来已经将帕子递到了他手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住,将帕子按在了梁浅的掌心,眼睛微微眯了眯冲他道:“我用过的帕子,你要拿回去……该不会……又想偷偷拿去闻我的汗味吧?”
洛菀夕语出惊人,梁浅不由的怔了怔,刚刚还有些暧昧的氛围瞬间被这句话给搅散了,梁浅睨着眼睛看着洛菀夕,语气有些好笑道:“洛菀夕,你脑子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干过那样的事?”
洛菀夕不回答,只意味深长道:“没有吗?那是我记错了。”顿了顿,她又故作沉思道:“可为什么每回有人出征远行时,我房里都会少几条帕子?”说着,她特意瞄了梁浅眼,又道:“哦,可能是被猫叼走了,不过你说这猫啥癖好啊,喜欢闻人汗味……”
梁浅不说话,只是那张白净的脸,肉眼可见的微微泛起了红。
洛菀夕抿着唇忍住了笑,不想让他太下不来台,便将帕子留在了他的手上,然后走到边上,一手扇着凉,一手挡在额头仰头看向天,“太阳越来越毒了,再站会儿,我得晒化了。”
梁浅眼神又好气又好笑的盯着她,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替她张口唤来卓九,“找人给娘娘撑把伞。”
卓九连忙唤人来,撑着遮阳的红罗伞,给洛菀夕顶在头上。
有了伞,猛烈的日头给挡住了,洛菀夕抬了抬腿准备往前走,刚抬了腿,忽然意识到不对,转过身看向梁浅,“我是不是应该走在你后面?”
梁浅不答,只负手走到伞下,与她一起并肩走着,边走边道:“以前可没见你这么讲究。”
洛菀夕坦言,“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哪里不同?”
“你现在穿的什么色的衣服,用的什么色的帕子?”洛菀夕抬手指了指他身上的冕服,又点了点他握着帕子的手。
梁浅腰背笔直的迈着步子,由她摆布,嘴上随口道,“知道我如今身份不同,还敢调侃我?”
洛菀夕抬眸看向他,反问道:“这宫里有别的人对你这样吗?”
“没人敢。”
“那你猜我为什么敢?”
“为什么?”
“因为……”洛菀夕顿了顿脚步,笑望向他,声音中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真诚,“我想咱们都放松点,别绷的那么紧,凡事顺其自然点。”
“顺其自然?”
洛菀夕“嗯”了一声,陪着他继续走,“就顺其自然的你当你的皇帝,我做我的洛菀夕,我会像天下人那样尊你,敬你,把你当成大业新朝的皇帝,也会逗你,笑你,调侃你,把你当做旧识故知,当成人,不刻意回避跟你谈过往,也接受你的身份今时与往日不同,我对你有我自己的分寸感,而我也心知肚明这分寸感的底线,其实是来自你对我的容忍度,你容我多几分,我便肆意几分。你容我少几分,我便收敛几分。”
“容忍度?”梁浅像是听了个新鲜又好笑的词,不由嗤笑出声,“所以刚才你故意逗我,是在试探我对你的容忍度?”
洛菀夕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
洛菀夕嘴角漾起嫣然的笑意。“是真的想逗你。”
梁浅也被她逗的一笑,默了默,又不知该为她的清醒感到开心还是难过,瞧着她的侧颜凝视半晌,语气有些失落道:“所以洛菀夕,如今你也跟旁人一样,开始学着揣度圣心了。”
洛菀夕收起笑脸,转过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应声道,“要揣度啊,这世上只有清醒的人,才能够活的久一些。”
梁浅却说:“你难道没有听过‘难得糊涂’这一说?”
洛菀夕笑道:“难得糊涂?糊涂是给那些境界高的人去装的,凡人要是活的不清醒,恐怕命都保不住。”
梁浅皱着眉头瞧向她,“在我面前也要那么清醒吗?”
洛菀夕点头。“要的。”
梁浅眸色暗了暗,“这么说你是不信我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你?”
洛菀夕:“不是不信你做不到,而是不希望你为了我,凡事违着心来。你都已经不是从前的邵王殿下了,又为什么还该像从前那样对我呢?”
梁浅停下来,语气忽然变的有些严厉道,“就算我不是邵王,但终归还是你的夫君。”
洛菀夕也停了下来,面向着他,神色坦然的说道:“你是我的夫君,但皇帝的妻子是皇后。”
梁浅以为她是要跟他要名分,言之诚诚道:“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下一道旨封你做皇后。”
“这么简单吗?”洛菀夕笑望着他。
梁浅也是意气上头,反问向她:“我是一国之君,后位又空悬多年,封你做皇后有何难的?”
洛菀夕把脸转向一旁,叹了口气,又看向他问:“我听说你下令让人查我父亲当年通敌一事,你想做什么?”
梁浅没有惊讶她为什么知道前朝的事,因为他知道是慧默告诉她的,慧默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调查的人有很多事不能直接去问洛菀夕,但可以问从前就一直跟着洛菀夕的慧默,而梁浅也没有下令让慧默缄口不将这件事告诉洛菀夕。所以洛菀夕知道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梁浅黑眸紧盯着她,语气诚恳道,“我要还你一个清白。”
洛菀夕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心头一软,喉咙也跟着梗了梗,垂下眼眸掩了掩情绪,才又抬头问他:“你怎么还我清白?挟持先帝是你亲眼看到我做的,我爹通敌的事,是你父王亲自下旨给定的罪……”叹了口气,她有些心疼的继续道:“就因为那些大臣在朝堂上向你发难质疑我的存在,你就想用这样的方式堵住他们的嘴,但你知不知道想要给我爹平反,想要还我清白这件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就是天方夜谭了?”
洛菀夕被他给问住,心想这人当皇帝是不是当膨胀了?
梁浅却还在继续道:“你爹通敌的确是我父王亲自下旨定的罪,你挟制我父王也确是我亲眼所见,但如果洛将军通敌一事原本就是被人陷害的呢?挟持父王你的确是有参与,但要是救下我父王性命的人也是你呢?”
洛菀夕再次被他问住,她不敢置信又有些喜出过望的看着梁浅,“我当然知道我爹是被人冤枉的,但证据呢?当年在郢都为了给我爹伸冤,我跑了多少衙门,磕了多少头,有谁信?还有……”她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梁浅,“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当年挟持的细节,你怎么知道,先帝的命是我救下的?”
梁浅盯着她欲言又止,忽然牵起她的手说:“这话我跟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跟我一起去个地方,我再告诉你。”
洛菀夕原本就有一脑子的疑惑,梁浅愿意告诉她真相,她当然愿意跟他去。
只是进了殿梁浅并没有直接带她去,而是让卓九先找人给她换了身衣服,洛菀夕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衣服,等她换好衣服从内殿里走出来的时候,梁浅也已经脱下冕服换上了一身寻常男子的便服。
看着他身上穿着的那套月白色的窄袖襕衫,洛菀夕不用问也已经猜到了,“你是要带我出宫?”
梁浅冲她颔首,“出宫去带你见几个人。”
“合规矩吗?”
“不合。”
“那你不怕?”
“怕什么?”
“言官谏诤,宫外凶险。”
梁浅愣了愣,回头看向一脸谨慎的洛菀夕,走到她面前拿起手上的折扇,照着她脑袋轻轻敲了敲,一脸的漫不经心道:“洛菀夕,是你怕还是我怕?”不等她回答,他又冲她勾了勾唇:“你是不是觉得当了皇帝我就该克己复礼,举止端凝,处处小心,时时谨慎?”
“不该吗?”洛菀夕反问向他。
“该!”
“那你还这么冒险?”
梁浅朝她轻笑着吐了两个字“迂腐”,说罢都不等她还嘴,又将脸压到她面前问:“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真相?”
洛菀夕嘴巴抿的紧紧的重重点头。
梁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说话的语气却多了几分严肃,“想就把你对我的那些担心都收起来,只管跟我走就成。如今你都这般清醒懂事了,我梁浅也不是事事受制的毛小子了,你要信我,我能护得住你,也护得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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