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明显是一座深宫旧院,红墙高耸,雕花门坊。
院子西北角有一处假山流水,石峰之间,绿植丛生,石峰脚下,水流潺潺,院中种了两棵槐树,繁盛的枝叶将头顶的光遮住,使整个院子看上去都像是被囚网罩着的笼子,透着股无法描述的阴森感,唯一看着还有几分生气的装饰,只有屋檐下吊着的秋千,只是秋千的坐板上已经铺满了灰,纤绳也结了网,一看便知这院子应该闲置的有些日子了。
洛菀夕缓步走到秋千前愣神了片刻,梁浅也一直跟随在她身后,他打量着她的神情,缓缓问道:“是不是有几分眼熟?”
是眼熟。
一些旧时的记忆涌上心头,让洛菀夕的眼眶隐隐有些发酸,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梁浅,声音颤巍巍的发出几个艰涩的音道,“这是今安住过的院子。”
说着,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梁浅问,“你是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之前赵硕每次找人送我过来,都会将我的眼睛蒙住,我知道这院子就在宫里,本打算找个时机,自己将今安从这里偷偷带走,可试过好多次,没人带路,根本找不着。”
“知道为什么吗?”梁浅目光落在洛菀夕的脸上,声音缓慢而低沉的反问向她:“知道为什么你找不到路吗?”
洛菀夕摇头。
“你走到院子门口,把院门打开瞧瞧。”
洛菀夕扭头朝那朱门看去,心头诧异,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扇雕花宫门吗?门外能有什么?
出于好奇,她还是照着梁浅说的做了,走到院门前取下门栓将那扇宫门推开。
谁知眼前的情景让她却惊了一跳。朱门推了一半便推不开了,挡在前面的是一堵高墙,原来这院前根本就没有路。
洛菀夕惊的双唇都合不上,转过头不解的问梁浅。“怎么会这样?”
梁浅走到她身后,长臂一伸轻轻帮她把门阖上,“因为当初赵硕就没有给这院子留路。”
“没有留路我当初是怎么来的?我记得很清楚,我走的不是地道。”洛菀夕笃定道。
梁浅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自己则站立在她身后,手臂将她整个人都圈住,指着院子的几处对她道:“这院子里有两条暗道,一条是我们刚才走的地道,出口在那处照壁后面,一条是明路,就在这假山后面,从假山往外走,没几步就能到密石林,密石林里道路错杂,一般人很难在里面找到路。你被蒙上了眼睛,自然也很难判断走的哪条路进的院子。”
听梁浅这么一说,洛菀夕才算了解了这院子的蹊跷,但她还是不理解,便转过身去面向着梁浅问道:“我不知道走哪条路进院子,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梁浅隔着很近的距离,注视着她明澈的眼眸缓缓道:“我早知道赵硕喜欢搞这些奇门遁甲的玩意,当初住进这大行宫前,就命人把这宫中里里外外的,该砸的砸,该查的查,宫中有几条暗道,几条明道都摸的清清楚楚,至于怎么知道这是今安住过的院子……”
梁浅目光盯着洛菀夕,默了默才说:“从你告诉我实情那天开始,我就在查今安的下落,可要查今安的下落,就要从这大兴宫开始查,毕竟你最后一次见她也是在这宫里,我想既然她在宫中住过,那么小的孩子,必然会安排人照顾,便让人将当年旧绥宫中待过的老人,一个个都找来问了一遍,结果却没有一个人是照顾过今安的,虽然没有人照顾今安,但细问之下还是得了几条线索……”
听到这,洛菀夕的眸光里才有了些许光亮,语气也有些迫不及待道:“什么线索?”
“有人说当年路过密石林这边经常会听到婴儿的哭声,赵硕没有子嗣,宫里也不会平白传出婴儿的哭声,我便命人在这一处,又细细查了查,后来就查到了这处院子,我自己也来看过几回,屋里确实放着不少幼儿的玩物。但心里一直不确定,只有今日带你来瞧过,这事才算有了定论。”
洛菀夕听着梁浅的描述,目光在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上掠过,嘴角不由流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个时候赵硕先是把我关在一个叫曲台殿的地方,不让任何人见我,后来我每天寻死觅活的,他就初一、十五让人把今安抱来给我瞧瞧,再后来,我答应为他做事,进了绣金司,他封我做了个什么千使,我就开始做起了绣金司的差事,事情办好了,他就会让我进宫在这院子里跟今安住上几天,事情办的不好,他就会罚我……”
“罚……是怎么个罚法?”梁浅小心翼翼的开口打断她。
洛菀夕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打量着他,半晌向他语气淡淡的反问,“你觉得他会怎么罚我?”
梁浅不说话,之前洛菀夕在跟他聊起过往时,也提过许多她和赵硕的事,但有些细节却从来没细讲过,她没有说,梁浅也一直没有问,一来是怕勾起她伤心,二来也怕自己听到些什么不想的,控制不住愤怒,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但今天洛菀夕既然说到这了,他忍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
洛菀夕端详着他,见他比自己还要紧张,忽的笑了,“放心吧,他占不到我便宜,他没那个本事。”
没那个本事?
没那个本事是什么意思?
难道赵硕还怕她?
她再怎么厉害关在这宫里也只是个独女子,赵硕就算再怎么窝囊应该也不至于不敢动她。
没有本事……
该不会……
梁浅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激动。
赵硕为什么后宫三千却没有一个子嗣,难道……莫非……他不行?
可大绥的朝堂这么儿戏的吗?不行还让赵硕登了基,这之前就不找人试一试?
在他们大乾没有生育过的皇子若要选为太子,成年后那都是要找过人试过才能定的。
他们大乾就这么随意的吗?
梁浅满腹猜测,很想听洛菀夕给他说个明白,可洛菀夕话到这便打住了,关于赵硕到底是不是不行这个问题,她没有再细讲下去,而是抬起眼眸,直视着梁浅问,“你真的想知道他是怎么罚我的?”
想,又不想。
没有占便宜,男人对女人还能怎么罚?
该不会他还敢对她动手吧?
梁浅想到之前在密石林发现的洛菀夕年少时写给赵硕的信,看向她的眼神有心痛也有愤怒,“他又打你了?”
洛菀夕点头,“我没有跟他少时的记忆,可他说我从小他便是这样罚我的,还说我那时很乖,被打了也不叫疼,还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下回就会改。可现在的我总是不听他的话,还说他也不想打我,是我自己太让他失望。”
说到这洛菀夕嗤笑出声,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的犀利了起来,“也不知那时的洛菀夕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遇到这么个混账男人,明明是个畜牲,还要把自己说的很仁慈。”
梁浅听到她挨了打,气的脸色都变了,也没心思去想那孙子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能行不能行,就冲他打了洛菀夕这一条,就算他能行,也他妈不是一个男人。
梁浅脸色铁青的问洛菀夕,“他打你哪了,让我瞧瞧,那畜牲是不是下手特别狠?”说完,他低吼一声,让明阳和万里都背过身去,自己伸手就要去脱洛菀夕的衣服。
洛菀夕伸手一把将他挡住,“别看!都在背上,瞧着瘆人。”
“我不怕瘆人,我现在想杀人!”梁浅双目澄红的低吼道,拳头捏的死死的,看的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洛菀夕攥着自己的衣襟,仰头望着梁浅,声音却在这时柔了下来,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怕他真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她反倒安慰起他道:“都过去了,你别气,就是受了几鞭子留了些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她前面的语气还算轻松,顿了顿语调却变的艰难了起来,“我怕他像对我一样,对我们的今安。”
一句话将愤怒中的梁浅瞬间唤醒了,是啊,还有今安。
他一点一点将手从洛菀夕的肩上放下来,退后两步靠在身后的石柱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半晌,他转过头去,盯着院中被微风吹动的槐叶,语气又沉又重的缓缓道:“你放心,不管是国仇还是家恨,我都不会放过赵硕那混蛋。”
说完,他似乎已经平静了不少,回过头又看向洛菀夕说:“走吧,我带你再出宫去瞧瞧,江观成那抓了一帮人,其中就有当年跟赵硕一起逃出宫的两个,说不定还能从他们口中,问出点今安的下落。”
“所以你还是要带我出宫,只是顺便带我到这来瞧瞧的?”
梁浅摇头,“不是顺便,是早就想带你来了,你来瞧过,我才能确定这院子确实是今安住过,她只要住过这,我再加把劲查查,总归是能把当年照顾她的人给查出来。另外这院子连着好几条暗道,咱们出宫走这也顺路。”
“两个人。”洛菀夕忽然没头没脑的吐了几个字。
梁浅以为是自己没听清,又问了她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当年照顾今安的有两个女人,她们不是宫里的宫人,我每次来她们都一句话不跟我说,对今安也谈不上照顾,就只是在完成任务,我在别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但我觉得……”洛菀夕顿了一下,看向梁浅的目光透着笃定,“她们应该是绣金司的人。”
“如果是绣金司的人江观成应该认得。”梁浅附和道。
洛菀夕却摇摇头,“不一定,他虽然当过绣金司的首座,但里面有不少人却是由赵硕自己管着,比如我、我二娘她就管不着。”说完,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可以向他问问,那两个人的特征,我稍微还记得一些。说不定也能有些收获。”
梁浅颔首,“那就走吧,最好天黑前能赶回宫来。”
洛菀夕也朝他点头,刚要跨步梁浅却又伸手拦住了她,“还是我背你。”
洛菀夕却把他的手轻轻放了下去,“让我先走走,走不动了再说。”
梁浅也没勉强她,只勾起唇角,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肩膀,“走不动就自己爬上来,别担心我怕沉,我乐意,背一辈子都成。”
洛菀夕笑望着他,“听着倒是感人,不过……背一辈子……”总感觉哪里听着怪怪的,她撇了撇嘴,拍了拍梁浅的胸脯,语气恳切道:“麻烦陛下你还是愿我点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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