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再睁开眼,他倒坐在顶楼的沙发上,缓了半天才抵消空间传送的失重感。
他想到店里的狼藉,还在储物间的父母,开口道:“你说过,如果这七天里我有事求你,代价另算。”
“你想要什么?”叶薄心没有提代价。
咚咚咚——
司韶的注意力被叶薄心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吸引,但只有一瞬。
他站起来,“我想让我父母离开这里。”
“去万神殿?”
“不、不是。”司韶拒绝。
他不知道万神殿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却从心底排斥它。
“我只想他们去到另一个区,巡逻员不会压榨商家,而且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叶薄心坐下,做出倾听状:“比如。”
“治安环境好,遇到不公的事,找警卫能够解决。如果遇到巡逻员的不法举动,举报他们不会遭到报复。”
叶薄心重复他的诉求:“本分的普通人过着本分普通的生活,即便是有上层不公,举报维权也能成功,而不是被人记恨。”
司韶双眼发亮:“对!”
“你说的是桃花源,不是现实。”叶薄心无情地摧毁他的期望。
“这——”怎么是桃花源呢?!
难道不该是公民的正常生活吗?
普通平静,但人人都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一生也许会遇到许多波折,但终将走到独属于自己的美好归途。
“当你说出梦想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奢侈。”
叶薄心的声音传来,司韶才发现他吐露了内心的想法。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大脑空白,缓慢运转,试图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她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我可以为你创造这样的条件。”
虚拟屏幕出现,主脑声音异常激动。
“吾主!”
“将卡西、兰诺的身份权限提高。”叶薄心抬头看向司韶:“副星主级别,够吗?”
“星主必须承担汇报工作,并不清闲。副星主及以下任何职位都分实权和名誉两种。区别仅在于裁决权,不过后者一样享受各种福利待遇。”
“这样一来,他们有最大程度的自由。至少不会出现被巡逻员记恨报复的情况。”
事实上,权限一开,他们将直接跨越无形的界限,成为星球上身份最尊贵的那一批人。
尸餐素位。
司韶脑子里只有这个词。
他的梦想就是清理尸餐素位的人,可今天却要不得不求叶薄心让他的父母成为尸位素餐的人。
父母还是他的信念。
两股念头在他脑海中天人交战,心理上、认知上的折磨让司韶痛苦不堪。
他闭上眼,两片唇瓣沉重地张合,“够了。”
“文森特,带他去吧。”
司韶睁开眼,他的老板从叶薄心的房间里走出,身后跟着七/八个鱼贯而出的侍从。
文森特·斯宾塞,Z纪元古西方人后代,身形高大威猛,他常年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威严肃穆。
他五官立体深邃,但脸上有一道贯穿左眉骨至右脸颊的疤痕。从愈合的痕迹中可以看出伤疤又长又深。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常年带着一枚戒指,司韶却从未见过老板娘。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司韶在充满笑意的红眸中噤声,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想在此刻提起。
他跟着文森特离开,先空间传送回到父母的店里,再带他们离开。
四人又传送至人事管理局门口。
接连的传送让司韶头晕目眩,胸口如同压着七八块大石般沉重。
司韶脸色苍白,看着父母红润的脸色,欲言又止。
他勉强维持住冷静的模样,不动神色地跟上队伍。
文森特敲响最深处、空间最大的办公室,在得到同意后开门进去。
“你怎么来了。”桌案后的女人抬起头,是唐蔓。
文森特说明来意,唐蔓在虚拟屏幕上不断点击,“半个小时之后,就能生成新的档案信息。”
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包括基因、人际、社会等方面一切的信息都是全新的。
“或者,你们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告个别。”
唐蔓起身走来,无名指带着戒指的手拉过文森特,将空间留给一家三口。
偌大的办公室内,三人相对无语。
还是司母惴惴不安地看向孩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司韶简化了其中事件,只告诉他们将会得到新的身份。
两个不用再怕巡逻员,即使做了正义维权行为也不怕打击报复的新身份。
半个小时匆匆而过,唐蔓拿着两个厚厚的档案袋分别交给司韶父母。
“这里是你们的身份信息,包括人生经历、家庭住址、血型基因等。”
“你们只能在这个房间里看一遍纸质版,电子版会单独发给你们,有一个月时间给你们记熟。”
个人档案,只有主脑有权调取。
文森特把钥匙递给他们,“这是你们在滨西路房子的钥匙,至于现在住址的钥匙,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归还给隔壁房产管理局。”
滨西路,权贵住宅区。
丰咏志和唐蔓就住那里,司韶第一天曾去过。
下午的时光相对漫长,但随着阳光渐黯。
卡西和兰诺看完纸质档案,该离开了。
临出门前,司韶不知怎么地就开了口。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司韶?有什么意义吗?”
不仅是司韶父母一愣,唐蔓和文森特也是一愣,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默默无言。
司父看了眼司母,尴尬道:“没什么意思。”
“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系统随机选得。”司母补充道。
司韶垂眸,点头说了声哦,没再继续追问。
他率先转动门把手出去,司父司母跟上,随后唐蔓也收回落在文森特腹部的视线,一同出去。
夜幕降临,湮灭一切光亮。
今夜既无冷月也无星,漆黑地可怕。
然而,顶楼却是灯火通明。
司韶处理好一切事务,却并没有解决问题后的轻松畅快。
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迷雾,积聚在胸口上,异常沉重,难受得紧。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叶薄心坐在沙发上,即便是休闲时刻,她的脊背也是挺直的,坐姿雅正端方。她抬手指向身边的位置,“坐。”
司韶沉默坐下,他甚至无从问起。
即使他问,她也不见得愿意解答。
“怎么蔫儿了。”叶薄心侧首看他,“平日里不是挺积极乐观的。”
哪怕前路迷雾漫天,那双碧蓝色的瞳孔始终都是明亮地直视前方,他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绝不屈服于她的操控。
可是现在司韶身上笼罩挥之不去的郁气,信念崩塌,又有求于叶薄心。
他不仅是身处迷雾中,他的内心也陷入迷雾,找不到方向。
司韶知道他该说点什么,至少该试探一下她想让他做什么。
但他动动唇后,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脸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叶薄心双手捧着他的侧脸,半是温柔半是强迫地与之对视。
“你这是无声地抗拒?”
“看来是了。”
等不到司韶的回应,她也并不在意,指尖拂过他眼睑,注视着他黯淡的瞳孔,试图从中找到掩藏的星火。
没有反应。
直到红眸突然凑近,鼻尖与银色面具碰触,呼吸交.缠到一起,碧蓝瞳孔中才惊起闪躲的慌乱。
“现在你的附加条件还生效吗?”
说话间,她似乎又往前了一点,司韶能感受到温热的吐息拂过上唇,若即若离,若有似无。
红眸却是闪着奇异的光芒,明亮地仿佛抱着玩具爱不释手的小女孩。
他就是那个玩具。
清醒的寒意顺着尾椎窜上天灵盖。
司韶想移开视线,但她的力道很大,他竟无法强行偏过头。
他只好闭上眼,不去看她。
“司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看不到那双碧蓝眸子,叶薄心的声音冷了下来。
司韶死灰般的情绪重现星火,她也是会生气的吗?
她总是控制着他的心绪起伏,现在算是反过来了?
不,没有。
捧着他右脸的手缓缓下移,指腹似是找到乐趣般拨弄两下突起的喉结,司韶抑制住想要吞咽的念头,但喉间刮弄的痒意让他破功。
随着喉结滚动,她的指腹狠狠地顺着它上下。
并不痛,但伴随着强烈的压抑感和束缚感。
司韶毫无防备,陡然睁开双眼。
前一刻还在抚摸的指腹,现在正掐住他的脖颈,猛然收紧力道。
“很好。”
重新看到碧蓝瞳孔中燃起火焰,叶薄心唇角轻轻翘起。
“你别太过分了!”
司韶按住她的手腕,尽管她没有再用力,但喉结在阻力中艰难滑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相纸。
压抑中酝酿着反抗,紧绷中生出性感。
司韶只是不想对她动手罢了。
至于原因,只有天知道。
但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就过分了。”
叶薄心轻笑一声,终究是没说什么。
松开司韶脖颈的手收回,却在空中被按下。
“怎么?”叶薄心故意逗他:“喜欢上了被人掐住命脉的感觉?”
司韶的消沉只是一时,即便信念崩塌,他也能调整过来。
还有机会改变,不是吗?
还有三天,他就能恢复公民身份。
他与她就如同相交线,在某一个节点交叉相遇,此后渐行渐远,永不相遇。
他不会再受到她的影响。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城区的土地上,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完成他的梦想。
他成为游民都能再恢复公民身份,就没什么不能做到的。
司韶想通一切,重燃信念。
事已至此,他也得弄清楚一些事情。
掌握信息,才能知道处境。
“你之前说我的名字有什么意义?”他选择了一个她最有可能回答的问题。
叶薄心竟没能第一时间挣开他的手,也仅是一瞬。
她反手搭在司韶的手腕上,“脉搏强劲有力,但频率偏高。”
“我不喜欢你的试探。”叶薄心抽出手,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所以,答案自己找。”
司韶也站起来,与她对峙:“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问题你总能回答吧。”
叶薄心打开房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和下午的声音有关?”司韶还记得那些从她房间里走出的侍从,似乎是在里面安装了什么东西。
叶薄心靠在门边上,双手环胸,但身姿依旧挺拔。
“不敢吗?”
司韶迎上挑衅的红眸,径直走进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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