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是世子爷来了，这如何是好。”
秋绿和冬雾这三年都习惯了自由，突然要面对世子无异有些忐忑。
“小丫头片子。”秋嬷嬷斥道，“世子爷来了才是正理，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还不赶紧带少夫人梳洗打扮。”
秋嬷嬷是伯府老人，也是秋绿的母亲。当年姜玥生母有恩于她，三年前便自请随着姜玥嫁到侯府。只是年岁大了，有一些事姜玥不舍得让她劳累，日常小事都是冬雾和秋绿处理。
“日后不能再唤姑娘了，得唤少夫人。”
秋嬷嬷带小丫鬟开始给姜玥换衣服。
“嬷嬷，不用忙活了，世子不会过来的。”
没有成婚前顾时珏有自己的独立院落，后来被顾时珏改成了书房和藏书楼，当年新婚夜他便独自宿在书房，而明华堂是老夫人指定让姜玥住下的。
她靠在窗前，望着院中柿子树，想着顾时珏一定不会过来的，他有自己的院子。
顾时珏从吴氏的房中出来，一路过抄手游廊，来到一处亭子坐下。
晚间有风吹过，带着阵阵香气，四周挂着明灯，将整个亭子映照得醒目。
他静坐良久，思索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思索母亲和祖母说的话。又想起那管事愤恨的模样，口口声声不未把姜玥放在眼中，她不是执掌中馈吗，她不是有管家权吗，何以这样？她心机颇深满腔城府，又怎么会被府中下人这般轻视。
秦怡的话在他脑海浮现：我不过就是在侯府说些实话。他不解，能是什么实话？
“去查查秦怡前几日进府，当着少夫人面说的话。”顾时珏抬手将顾山唤过来吩咐道。
顾山抬头看自家主子：“是，世子爷。那您今晚歇在哪儿？”
顾时珏的声音冷冷响起：“回书房。”
“可是。”顾山一脸为难，“大夫人让您今晚去明华堂啊。”
话音落，顾时珏尚未开口，顾江先拉前面傻子的衣角用口形让他闭嘴。
顾山这才后知后觉的闭上嘴。
秋嬷嬷张罗半天，一直等到二更天，世子爷也没有来。
姜玥笑道：“这下嬷嬷放心可以去休息了，秋绿，将我的锦被换回来。”
“再等等，许是世子有什么事被绊住脚。”
姜玥很无奈，秋绿搬锦被的脚步一顿，又乖乖回去坐下。
主仆四人就这样坐着等到三更天，顾时珏仍旧没有来。
“现下不必等了罢。”姜玥笑得眉眼弯弯，“秋绿搬我被子来。”
“哎。”秋嬷嬷不死心又道，“刘妈妈同我说得肯定，言世子爷一定会来。”
秋嬷嬷站在明华堂廊柱下，往院门口张望好一会，半个人影都不见，这才死心。
姜玥抱着她最爱的被子，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有婆子来门口等着，倒是把守夜的小丫头吵醒。
“少夫人还没睡醒呢，有什么事。”
“是老夫人。”婆子往门口看去，“方才商妈妈来传话，说老夫人今日便要回护国寺了，钱总管特意来请少夫人，是否要预备东西。”
“进来罢。”姜玥被说话声音吵醒，由冬雾服侍着穿戴整齐将婆子带进西次间。
“回少夫人，老夫人今日便要回护国寺了。”婆子恭谨回禀。
“今日便走？”姜玥十分疑惑，“为何这样着急，祖母此番回来才住了七八日。”
那婆子又言：“老夫人说寺里清静，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迎接世子，如今事已办完，心愿已了，也应该回寺中了。”
“明白。”姜玥闻言不感意外，似乎已猜到，转身对着秋绿道，“将我妆龛前的小册子拿来。”
秋绿将那小册子取过来，递给婆子。
“这是我一早预备下的清单。”姜玥轻缀茶水，向婆子交代，“以往祖母去护国寺都是这些东西，不过近来天凉，我又添了些厚重衣物，您可拿去让商妈妈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婆子：“一早已经问过商妈妈，说老夫人的意思让少夫人看着办，您每次置办的东西她都满意，若是再有缺的，随用随时送去便是。”
姜玥笑道：“也好。”
婆子走后，姜玥让人在右厢房摆饭。
自吴氏身体不好后，老夫人又常住护国寺，顾府众人平时都在各自院子里吃饭，只有侯爷传召或者其他事，才会聚在花厅一道用饭。
刚吃过饭，她准备处理这几日的账目，顺带去看看祠堂修缮的如何，却不想老夫人又传召。
她带着疑惑往荣康堂走去，半路正好遇到顾时珏。
经过昨晚的事，姜玥觉得有些尴尬，她被秋嬷嬷强迫沐浴半日等着他，可他没有来。此时再看顾时珏，她不由得生出种自己未着寸缕的羞耻感，耳廓隐隐泛红。
姜玥压下情绪，恢复疏离：“世子爷也要去见祖母？”
顾时珏没有什么情绪：“嗯。”
浅短打个招呼，两个人又陷入沉默。这既然碰到了总不能撇下他自己走。
“有一桩喜事。”顾山忍受不了这尴尬气氛，转头对姜玥唠叨，“少夫人您不知道，昨日圣上特赐世子休沐三日，让世子爷好好歇息一番呢，可见圣上仁慈。”
顾山喋喋不休：“还是京中气候舒服，玉关风沙大，世子爷您说呢。”
没有等到顾时珏的回应，只等到他一记眼风扫来，顾山乖乖闭上嘴巴。
姜玥被顾山的表情逗笑，摇头没有说话，顾时珏的常随可比他有趣多了。
就这样走到了荣康堂，老夫人看着两人一道走过来很欢喜：“难得你们夫妻一同过来。”
“老夫人您瞧。”商妈妈跟着附和，似乎发现什么大事，“咱们世子和少夫人站一块多登对，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璧人。”
商妈妈此言倒也不算夸张，姜玥身量高挑，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顾时珏更不必说，乃是整个顾家儿郎里最高的，只看两人背影都登对极了。
更不必说，一个翩翩公子，一个美貌佳人。
顾时珏挂着冷面，闻言不置可否，好似这些话语同他没有半分干系。
姜玥对商妈妈自带好感，时常过来逗笑：“妈妈也跟着祖母说笑，倒是说我生得傻大粗笨了。”
“哎呦。”老夫人拉过姜玥臂弯笑骂道，“瞧瞧她说的什么话，你若是粗笨世上便寻不到伶俐人了！”
商妈妈：“老夫人说得正是，咱们少夫人这通身的气派，谁见了不夸赞两句。”
屋内众人笑成一团，洋溢着热闹温暖气氛。
唯独顾时珏好似游离在外，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巧笑倩兮的姜玥，与对面他时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同，眉眼弯弯带着晨曦笑意。
老夫人将手中佛祖置于凭几上看向顾时珏：“听说圣上给你赐了三日休沐？”
“正是。”顾时珏没有丝毫避讳。
“如此甚好。”老夫人手持拐杖站起身，“你左右无事那今日就送我老婆子去护国寺罢，顺便让你看看翠微山上的秋景。”
姜玥站在旁边看好戏，谁知道下一句就笑不出来：“玥丫头，你也跟着一起去。”
老夫人在这侯府里说一不二，定下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
“是，祖母。”姜玥应下，只是嗓音中带着不情不愿。
得知少夫人要跟着同去护国寺，冬雾匆忙赶回明华堂收拾出个大食盒和其他用品。
一刻钟后，二门上备好马车，姜玥扶着老夫人正要一块上车，却被商妈妈拦过去。
“少夫人，老夫人吩咐您跟世子坐后面的马车。”
“不必罢。”姜玥笑嘻嘻往老夫人身边凑，“我还是想跟祖母在一处。”
这半年姜玥同老夫人相处是越发亲切，与三年前完全不同。
“这丫头。”老夫人不吃这一套，将她推开，“快去。”
说完就由商妈妈搀扶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下。
无奈之下，姜玥只能硬着头皮坐到第二辆马车最里面，守着边角。
顾时珏一进来便带着压迫感，这车厢似乎都变小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沉默半天，姜玥困意来袭，慢慢阖上眼。她心里想着：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护国寺，能出府看秋景倒也不错。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眼皮越发沉重。
谁知顾时珏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明日同你回姜家，你不必多想。”
随风传入姜玥耳中，这可真是平底起惊雷，她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莹白面容上也带起震惊。
思绪来回游走，百思不解——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同她回姜家？
当年回门当日都不曾去姜家，害她被父亲厌弃唾骂，害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如今三年后两人形同陌路了，不知何时就会和离，他反而要陪着回姜家？
这实在说不通，还有几分好笑。
姜玥一直在等着他同自己提出和离之事，她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就像是深湖中的溺水之人，双眸睁着大大的，明知继续下去会越来越深陷，却无力自救。
“为何？”姜玥心中疑问脱口而出，“世子爷为何突然要同我回姜家？”
顾时珏：不必谢我
姜玥：有你后悔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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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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