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还是要杀我。」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
我的心口被狠狠刺痛,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噗嗤——”
发簪深深扎进他的肩膀。
鲜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他暗红衣衫。
几点温热溅到我脸上,我愣愣看着他。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为什么不躲?
殷无渡对我笑了笑,像是感觉不到痛,他用没受伤的手,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冷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一时忘了挣扎。
“为什么……”
他嗓音沙哑疲惫。
“为什么总想杀我?”
我浑身僵硬。
“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吗?”
又来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认错人了!”我用力推拒他,却分毫都撼动不了他,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叫云飞白!不叫小白!”
“你就是。”他固执地说,“你就是我的小白。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被他这番话震住了。
此刻的他,与传闻中那个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判若两人。
“放开我……”我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抱得更紧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滚烫的呼吸喷在肌肤上。
“不放。”
他轻轻的说,一字一句,全是偏执。
“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簪子还插在他肩上,我的手上沾着他的血,他却浑然不觉。
“小白……别怕……我不会伤你……”
他反复喃喃着,“我会对你好……什么都给你……”
“只要你别离开……”
我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心底寒意弥漫。
我这下麻烦大了。
这个疯子,是认真的。
他把我当成了那个“小白”。
僵持中,他肩头的伤似乎被扯到,终于松开了我。
他低头看了眼仍在渗血的伤口,眉头微皱。
紧接着,在我惊愕的注视下,他并指夹住肩上的簪子,面不改色地拔了出来。
我倒抽口冷气。
他一声没吭,随手把簪子丢在地上。又端起了那碗药。
“喝了。”
声音恢复了冰冷。
“这到底是什么?”
“让你忘了正道内功的药。”
我瞳孔骤缩。
这个魔头,居然是要废我武功!
“你休想!”我厉声道。
“由不得你。”他捏住我下巴,端起药碗,就要强行灌下。
我拼命挣扎,紧紧闭着嘴。
药汁泼洒出来,弄湿了衣襟。
“云飞白!”他动了怒,眼中怒意骤起,“非要我动手是吗?”
“给你两个选择。”
他压低声音,充满威胁,“一,乖乖喝药,忘了清虚心法,改修圣教内功。”
“二,我废了你丹田,挑断手筋脚筋,让你变成废人。”
“你自己选。”
我的心沉了下去。
修炼魔功是背叛师门。
被废武功,则永无翻身之日。
权衡只在瞬息。
被废了就真完了,会彻底沦为他的玩物。
修炼魔功,至少还能保存实力。
我闭了闭眼睛。
“我选一。”
殷无渡审视我片刻,笑了。
“聪明。”
他把药碗递给我。
我接过,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心头一片悲凉。
师父,对不住了。
我仰头,一饮而尽。
04
药汁苦涩,呛得舌根发麻。
吞下不久,一股灼热气息在四肢百骸猛烈窜动,浑身经脉像被火烧一样,疼的我蜷缩在地,浑身控制不住抽搐。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殷无渡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
我咬紧牙关硬撑着,不想在他面前显露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才慢慢消退。
我瘫在地上,浑身虚脱,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试着运转内力,苦修十几年的清虚内力变得滞涩难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连清虚心法的口诀都在脑子里模糊起来。
不,不能忘!
我拼命回想着心法要领,与药力抗衡着。
我想起了出发前师父对我的嘱托。
清虚宫后山,师父在悬崖边找我。
他白衣映着月色,气质一派仙风道骨。
“飞白,”他脸色凝重,“此次任务,非同小可。”
“魔教教主殷无渡修炼邪功,需以活人精血为引。”
“若让他练成,武林必将生灵涂炭。”
我跪在地上,郑重应答:“弟子必当铲除此獠,为武林除害!”
师父轻叹一声,“魔教总坛机关重重,此行凶险。”
“弟子不怕!”我抬头,“为天下苍生,弟子万死不辞!”
他眼中露出欣慰,取出一个小瓷瓶递来。
“这是忘尘丹,可暂时封印你的内力,便于潜伏。”
“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
我接过丹药,重重磕头。
“弟子,谨遵师命!”
师父将我扶起,手按在我肩上,温暖有力。
“飞白,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为师等你回来。”
……
回忆翻涌着退去,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师父,我回不去了。
我不仅没能除魔,还反而被迫修炼魔功。
还有什么脸面见您?
我的心口涌起强烈的悲哀。
就在这时,另一段陌生画面闪了一下。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七八岁的我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师父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他伸手点在我眉心,一股清凉涌入脑海。
“痴儿……这段记忆太过痛苦,留着只会让你痛苦。”
“为师,便帮你将它封了吧。”
“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
……
那是什么?
师父封了我的记忆?
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画面已然模糊,什么都抓不住了。
殷无渡走到身边,蹲下:“感觉如何?”
我没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他却抢先一步,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惊慌挣扎。
“别动。”他把我放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从今天起,我教你圣教的「焚天诀」。”
他开始讲解心法,这功法和清虚心法完全相反。
清虚心法讲究清静无为,循序渐进。
焚天诀却霸道得很,主张破而后立,强夺天地灵气为己用。
我听着那些晦涩口诀,心里抗拒,脑子却不听使唤地记了下来。
求生面前,正邪之分好像也没那么要紧了。
这之后,我算是彻底没了自由。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被殷无渡盯着修炼焚天诀。
这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有时我一个运功差错,他就大发雷霆,甚至动手,有时却又极耐心,反复讲解,亲自带我引导真气。
他对我,似乎是异乎寻常的了解。
一次在院里练剑。
我清虚内力虽废,剑招还没忘。
正练到「云开见月」时,身后冷不丁响起他的声音。
“手腕再抬高三分,出剑角度偏了。”
我吓一跳,剑险些脱手。
他刚刚说得是我练剑时的小习惯,连自己都难察觉,唯有师父提点过几次。
他怎么会知道?
“很意外?”他走到面前,唇角勾起嘲讽,“你身上每一寸,我都清楚。”
不等我反应,他已握住我持剑的手。
“来,我教你。”
他带着我把「云开见月」重新使了一遍。
这一次剑招行云流水,威力倍增。
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不仅知道我剑招的破绽,还懂得如何纠正。
“你到底是谁?”
他眼神复杂起来,“我是谁?”
喃喃自语,“我是你的阿渡啊,小白。”
阿渡?
我拼命回想,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我不认识你!”
“你会想起来的。”他定定看着我,目光偏执,“总有一天,你会全部记起。”
那日后,我频繁做起了梦。
梦里的画面都是支离破碎的,看不清人脸,也听不清对话,却莫名觉得熟悉温暖。
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些。
后来有一天,我病了。
或许是修炼焚天诀伤了根基,加上心力交瘁,我发起了高烧。
我整个人烧得糊涂,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昏迷中,感觉有人一直在照顾我,用湿毛巾擦身,喂水喂药,动作很轻,很小心。
恍惚间,好像回到小时候生病,娘亲也是这么照顾我。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有人叫我。
“小白……小白……”
声音满是焦虑,是殷无渡。
我不想理他。
但嘴唇却控制不住的轻颤,吐出两个字。
“阿……渡……”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床边似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响,但我已没力气深究,彻底昏了过去。
05
再醒来时天已黑透,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油灯。
烧好像退了,身体也清爽了很多。
我撑着手臂坐起来,浑身酸软无力。
一扭头,看见殷无渡静静坐在椅子上。
他居然还在这。
我皱了皱眉,不想理他,正要躺下继续睡。
他却缓缓转过头来。
昏暗光线里,我们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
他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唇角似要上扬,最终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整张脸悲喜交织,复杂得让人惊心。
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你……你看什么?”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来。靴子踩在地板上,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紧张地抓住身下的被子。
他走到床边停下,单膝缓缓跪下来。
我彻底愣住。
“你……”我张了张嘴。“你在做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我手背上。
我的手下意识缩了一下。
“小白……”
他声音颤抖,鼻音浓重。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一脸茫然,“我……我没叫你啊。”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
“是吗……”
“是我……听错了啊……”
那失望太过真切,竟让我莫名有些不忍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定了定神,冷声问道,“别装神弄鬼。”
他没有回答,抬起手,想要触摸我的脸。
我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周围气息骤然转冷。
我知道又惹怒了他。
但这反倒让我松了口气。
这样总比他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强。
可他竟没发作,慢慢收回手,站起了身,俯视我。
“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孤寂背影,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狠狠抓了把头发。
云飞白,你疯了?
他是魔教教主,是你的死敌!你同情他?
我蒙头躺回去,逼自己不再去想。
可那滴滚烫的泪,却让我思绪纷乱不止。
之后几日,殷无渡没再出现。
三餐汤药照旧有人送来,唯独不见他。
我乐得清静。身子渐渐好起来,又谋划起了逃跑。
但这大殿守卫森严,门窗日夜有人守着,都是顶尖高手,比我想的还要密不透风。
看着窗外晃动的火把,心沉到了底。
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几近绝望时,我的脑中不自觉运转起焚天诀。
虽然没有人逼我了,我却不敢懈怠,我不想真成了废人。
焚天诀内力霸道,与我体内残存的清虚内力激烈冲撞。
正痛苦难当,太阳穴一阵剧痛,我扶住额头,眼前发黑。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桃花盛开的山谷里,两个小男孩手拉手奔跑。
白衣那个回头笑得灿烂,“阿渡,你快点!”
“来了,小白。”
黑衣男孩嘴上应着,脚下已加快步伐,眼底满是明亮笑意。
……
溪水边,两人坐在岸边,用狗尾巴草编着戒指。
“阿渡,你看,我编好了!”小白把一个丑丑的草环,套在阿渡的手指上。
“真难看。”阿渡嘴上嫌弃,却小心的扶正了草环。
“哼!那你别戴!”小白气鼓鼓地要去抢。
阿渡立刻把手藏到身后。
“我戴了,就是我的了。”他语气酷酷的说。
小白看着他,噗嗤笑了。
……
夜里,月明星稀。
两个小男孩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阿渡,我爹说,等我长大了,就要去清虚宫学艺了。”
“清虚宫?那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很厉害的门派!我爹说,学了他们的武功,就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了。”
“那我呢?我能保护你吗?”
“当然能!阿渡最厉害了!”
“小白,我们拉钩,以后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那些画面真实得可怕。
那个叫小白的男孩分明就是年幼的我,而阿渡的眉眼轮廓,赫然是年少时的殷无渡!
头越来越痛了,我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嘶叫。
我和他……曾是一对竹马?
这怎么可能!
“阿渡……”
我无意识地喃喃。
“小白,你怎么了?!”焦急的声音响起。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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