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李安闲想到寅无相的恶劣行为还气得牙痒痒,钦使大人还真是恶趣味不少。
逗自己这么好玩吗!
今日无相殿的差事忙完又去渡魂司帮忙写了两本名册,累得手腕子都抬不起来了。
身子疲累脑子却思虑不减,清醒得很。
过两日就是十五了,不知不觉来阴都马上一个月了。
他捏捏怀里的功德袋,确实鼓了一些,不过要想还阳是远远不够的。
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爹娘。
既然大人明日要去人界,可不可以请他去李家看一眼父亲母亲是否安好呢?
这念头刚一出现,李安闲立马摇头。
上次请大人帮忙去鬼市,结果事没办成,自己惹事还害的钦使大人还生了气,这次肯定不会再帮我的忙了。
可这次只是一件小事吧,只需麻烦大人亲自去一趟李府。
但求人办事哪有那么容易,自己一穷二白又不能许给大人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李安闲感觉眼前出现了幻觉,两个小人儿各执一词在眼前打斗,打着打着他再清醒时,已经来到了寅无相的门外。
骑虎难下了。
他瞄了眼左右,确定小黑不在才松口气。
省的被他发现自己半夜去敲门,指不定又会怎么往出传呢。
李安闲难得谨慎,上前一步轻声问,“大人您睡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唉,还是回吧。
慢吞吞的脚步声传来,屋内的寅无相动作一顿,嘴角轻勾了下,抿了抿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香醇酒香充盈了舌尖味蕾,他品了品才去了榻上。
这小鬼的心思好猜得很,无非是惦记人界的爹娘。
那会儿被他的逗弄气红了耳根,若是这次自己没带回他父母的消息,回来后怕是又得哭鼻子。
*
人界都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寅无相最常流连的地方便是酒楼和青楼,也是巧了,他刚路过烟雨楼门外,就被眼尖的老鸨拦住了去路。
“哎呦公子,许久不见啊,今日您一定得来捧捧场!”
说不上是认识寅无相不凡的样貌还是看他穿着富贵,老鸨拽着人就不撒手,指甲都要抠进他的胳膊里,势必要把这人拉进去。
“嗯。”寅无相瞥了眼还在暗自用力的老鸨,很快妥协。
去哪里都一样。
老鸨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手绢一挥招呼姑娘们上楼候着。
寅无相手握折扇轻轻拨了下老鸨粘在自己右臂上的手,“劳烦松手,还有,只叫弹琴的姑娘上去就可。”
“公子,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水灵,您今日来可是来对了,我们楼新来了几个生面孔的美人儿,我给您………”
还未说完就感觉双手失力,刚刚还在身边的人瞬时移到面前几步远,径直上了楼。
老鸨抬手看着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银锭,不解地撇撇嘴。
什么人嘛,来这儿花大价钱听曲。
她拿了银子自然要妥帖安排,叫上几个机灵的弹琴的姑娘上了楼上的房间。
寅无相选的这间屋子分为内室和外室,姑娘们在纱帘外弹琴,看不见屋内有何人。
等了一刻钟,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暂时打断了乐曲。
“继续。”
来人脚步沉稳穿过纱帘进了内室,姑娘们只能看到一双绣着金丝暗纹的靴子。
想必也是个富贵之人。
寅无相靠在榻上看了来人一眼,倒了杯酒顺手递了过去。
“寅兄客气。”
“为何每次见面都要约在这青楼楚馆?”
说话之人声音清冽,一口京城官话说得地道,正是当朝宰辅之子,谢淮序。
寅无相听了他的疑问笑了声,“这里方便啊,我总不能去你们丞相府叨扰吧。”
“可是……”谢淮序落座后理了理衣摆,扫了眼周围,正色道,“这种声色之地还是少来的好。”
“行行行,下次你定。”
寅无相闻言不禁多打量他几眼,墨色锦衣平整熨帖,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褶皱,头戴玉环,黑发束在脑后,面容更是沉静谦和,一派好说话的书生模样。
言语间更是克己守礼,对自己要求可是严格得很。
不管轮回几世谢淮序刻在骨子里的条条框框依旧没变过。
寅无相出神间,谢淮序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帖子。
“寅兄这些日子没见你,我猜你出京了,便没急着去寻,今日正好要给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
寅无相伸手展开了帖子,红色内里,金色描摹,里头赫然写着谢淮序的名字,一旁还有另一个名字,赵珍儿。
“淮序,你这是?”
他看了内容脸上立马浮现出惊讶,任谁看这都是喜帖吧。
虽然喜事的主角是谢淮序,但当事人脸上并未有喜色,反而事不关已般道,“这是我父亲做主挑的女子,她与我门当户对,结亲正合适,我当寅兄是朋友,特来送你一张喜帖,到时你可一定来捧场。”
谢淮序语调平静地诉说着,态度更称得上是冷淡。
这状态明显不是一个马上当新郎官的人应有的模样。
寅无相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捏着那烫金的红色喜字问,“这人是你父亲挑的,那你呢,你愿意吗?”
谢淮序倒酒的手一顿,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思量片刻便笑了笑,“从前我便知道早晚有一天父亲会安排我的婚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既然躲不掉的,还纠结自己的想法做什么。”
又是这样。
谢淮序永远都把别人的想法放在第一位,压根不在乎自己心里想什么。
寅无相沉下了脸,若不是他从不考虑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记忆全无,轮回几世。
“人生在世,应该及时行乐,谢兄生在丞相府,并不意味着这辈子都在丞相府的隐蔽下,怎么这样年纪轻轻,就认了命?”
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问他。
谢淮序不赞同,“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丞相府的一员,理应为谢家考虑,否则,全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不安稳。”
这小子怎么这样死脑筋,莫非是读书读傻了?
谢家那么多少爷小姐能和别人结亲,少你一个怎么了?
寅无相内心腹诽,嘴上还想再劝,刚动了动唇就被谢淮序笑着打断。
“我知寅兄想说什么,只是我已经决定了,三月后,希望寅兄来捧场。”
你决定了不要紧,你让清回怎么办………
还在那个破岛装深沉躲着你的清回要是知道你要娶亲,非得杀过来把你绑了。
他是神仙,你现在斗不过的。
“唉。”寅无相已经预感到马上你谢淮序的日子就不安稳了,他把手中的酒杯凑过去碰了碰,语重心长说,“若是有人找你麻烦,记得找我。”
清回那家伙疯起来,怕是我也拦不住。
谢淮序收了他的好意,又邀他过几日去泛舟,待了不到半刻钟就离开了。
留下寅无相一人,桌上的酒已经饮尽,他仔细回味片刻,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更漏。
时辰到了。
“都出去吧,任何人不要过来打扰。”
姑娘们闻声掩上了门,屋内顿时一片静默。
寅无相扯了扯衣领呼了口气,饮了这些酒,脑中却还是清明。
他盘腿坐在原地,从怀里掏出了缩成巴掌大小的冥府墨鬼勾,静静运功。
这法器是上古神器,有安魂功效。
每月十五都要经历的噬魂之痛,对他来说已是习惯。
阴间阴气重,阳间的地界也各有不同,寅无相寻了多次,才发现青楼是最适合的庇护之所。
这里鱼龙混杂,气息混乱却平衡,阴阳相合,才会让他好受些。
夜色深沉,寅无相在屋内双眼紧闭,额角的汗水顺着锋利的下颌流下,啪嗒,落在了地面。
他嘴角绷紧,颈侧凸起的青筋昭示他此刻并不好受。
身体各处仿佛有千万只手在撕扯,凄厉的嘶吼声比起地狱的恶鬼更可怖,寅无相凝神,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幻境。
可那声音在耳边缭绕不散,直往耳膜里钻。
“姓霄的,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我杀不死你,我的孩子定会杀了你!”
“呵,你想让他弑父?”
“呸,你也配当爹,相儿和你没关系。”
这女人还要再说下一瞬就咳出了一口血,声音登时淹在了血沫子里。
“寅墨,你还是这么天真,你真的以为他能逃的过宿命吗,罢了,我先送你上路,余下的话去下面再说吧。”
“娘亲……”
不要………
寅无相猛地睁开双眼,幽红的眼底盛满了戾气,入目一片血色。
角落的更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熬过寅时,那如同万蚁啃食万箭穿心般的折磨,才会消停。
安静的内室响起粗重的呼吸声,放在膝头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寅无相抬指点了身上两处穴位,忽地吐出了一口血。
肺腑中的绞痛才得以缓和。
如今已经找到了那缕魂魄的去处,不能再拖了,幻境里的场景每次都会变化,身处其中他也辨不出真假。
寅无相面色阴沉的可怕,眸底有错杂的情绪翻涌,若是李安闲在这儿,看到他这副不同往常模样定会吓得腿软了。
外头传来更夫的喊声,寅时已经过了。
寅无相收了墨鬼勾,直接向后躺倒在地,他闭眼缓了缓,啧了声。
想喝酒。
过了会儿,屋里飞来一只纸鸢,落在了他耳边。
“怎么样,死了没?”清回的声音传出来。
“放心,死不了。”
清回听他还能说话,便放心了,转而开始唠叨,“我说你这死脑筋,人都找到了,你想想法子让他赶紧还阳啊,帮他一把总比自己月月受苦好吧。”
“你当我不想啊,我这不正做呢么。”
寅无相叹了口气,我去鬼市不就是为了帮他的忙吗。
清回哼了声又要继续唠叨,寅无相刚恢复了些力气,实在不想应付他。
突然想到了桌上那张喜帖,想了想便打断他:“清回,若是谢淮序要成亲了,你会怎么做?”
清回,!!!
又多了一个心碎的人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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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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