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望云崖，再继续顺着官道，快马加鞭走上几日，很快就能回到皇都。
夜宿休息，叶璃从不进城，就地驻扎，都是过惯了军营生活的人，野外或许更适合他们。
明渊也没有说什么，一张毛毯，一个枕头，靠着火堆，毫无防备的睡在叶璃身边。
叶璃已经懒得去猜他的意图了，偶尔和明渊说上几句话，也都是在闲聊或者斗嘴，平常到让人觉得诡异。
“昨日我看见沈飞鬼鬼祟祟的进了城，一大早又偷偷回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明渊最近总是能看见沈飞半夜偷跑，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点苦都受不了。
不过是吃了几天野味和干粮，风餐露宿都算不上。
“不用管他。”
叶璃手里正烤着刚抓来的鱼，翻了个面。
与自力更生的叶璃不同，明渊可是带着厨子的，那些锅碗瓢盆、调味料自然是少不了的。
同样是鱼，明渊面前的鱼就比叶璃手里的鱼看着好吃。
“幸好带了酒，不然这一路上多无聊。”
周围是荒无人烟的野外，傍晚的夕阳已经褪去温柔，暗淡的夜色爬上天际。
面前只有燃烧的火堆，明渊用树桩当桌子，手里拿着一小坛酒，吃的津津有味。
烤熟的鱼也很香，但没有明渊盘子里的红烧鱼香，叶璃轻轻剔除烧焦的部分，专注的挑着刺。
“要喝吗？”
明渊把手里的酒递给他，叶璃眼神都没动，“没毒，我都喝过了。”
“不喝。”叶璃简单两个字拒绝了他。
“哦，不喝啊，没想到叶将军竟然如此胆小，我知道你谨慎，可是谨慎过度只会让人觉得你小题大做。”
明渊的语气里带着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叶璃抬眼，道：“我不爱喝酒。”
“是不敢吧。”
叶璃冷漠的把手里的烤鱼递给明渊，明渊疑惑：“什么意思？”
叶璃不说话，示意他接过，明渊小心翼翼的伸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叶璃就把他面前的盘子端走了。
“换个口味。”叶璃面色平淡。
明渊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抢回自己的鱼，“不换！”
叶璃侧身躲开，学着刚刚明渊的语气：“是不敢吧，明将军怎么如此胆小？”
“你……”明渊指着叶璃，看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时语塞。
“好，既然换了，那酒你也得喝。”
明渊把手里的酒放在他旁边，“不喝就把我的鱼还给我。”
“好。”
叶璃竟然点了点头，拿过身旁的小酒坛，在明渊略带震惊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本就不大的酒坛，明渊本来打算慢慢品尝的，结果这下什么都不剩了。
“你……喝光了？”
“酒不错，就是太少。”
叶璃夸赞了一句，明渊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鱼还有酒都被叶璃拿了去，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酿，你竟然……一口都不给我留！”
明渊心疼他的酒。
叶璃倒是不在意，“你不是还有很多，是你让我喝的，没必要如此小气吧。”
明渊冷哼一声，看了看手里的烤鱼，一根不长的树枝横叉进鱼身，简陋又没什么食欲。
叶璃烤鱼的手法绝对有问题，糊的地方都不整齐，这糊一块，那糊一块，一点美感也没有。
不过，说不定味道会很不错。
明渊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他带着期待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嚼了嚼。
苦，还有点涩，但又有一种鱼肉的香，奇怪的味道。
“你……不会没处理这鱼吧。”
明渊看着完整的鱼身，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味道了。
“麻烦。”叶璃已经吃完了，把盘子还给明渊。
明渊眉间微跳，正要说话，一人走了过来，一个很年轻的少年，似乎是明渊带来的厨子。
“将军，味道如何？”
明渊点头，“好吃。”
其实他没吃几口，一旁的叶璃倒是开口称赞：“色香味俱全，非常好吃，下次可以多放点辣。”
“好嘞，两位将军喜欢就好。”
收了盘子，他就走了，明渊把手里的鱼一扔，这到底是做给谁吃的！
“嫌我烤的鱼不好吃？”叶璃皱眉，也没有那么差吧，他自己吃着还好。
“好吃，谁说不好吃的，只是我气饱了，吃不下了。”
明渊垮着一张脸，一副不悦的模样。
叶璃抿了抿嘴，没忍住，笑了。
明渊脸上的神色一顿，片刻的恍惚，叶璃的笑起来一点都不像他。
“有什么好笑的。”
“没，就是觉得你有点……孩子气。”
其实叶璃真正想说的是傻，傻的无聊，傻的让人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懒得理你。”
明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转身回了营帐。
叶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火堆。
夜色涌起，天空暗了下来。
眼看距离皇都越来越近，叶璃的忧虑也渐深，他越查不出明渊背后的意图，越紧张。
明明什么都不发生才是最好的。
添了些树枝，火光又亮了些。
卫盛悄然走来：“将军，您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沈飞呢？”叶璃没动，他回去也睡不着，而且明渊还非要和他挤在一起。
不正常。
“沈公子今晚住城里客栈。”
卫盛一直派人偷偷跟着沈飞，除了保护他的安全，更重要的是怕他惹事。
“你回去睡吧。”
叶璃拿着一根树枝，戳了戳火堆。
卫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叶璃无所动的侧脸，只是低声说了句“是”。
安静的夜里只能听到火堆燃烧的声音，一方光亮映着叶璃的身影。
孤寂，阴冷。
他蹙着眉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渊手里拿着毛毯从账里走出来，看着叶璃的身影，这人是不需要睡觉吗？
“让点地方给我。”明渊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叶璃身旁。
周围那么空，可明渊非要挨着叶璃坐。
叶璃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靠了靠。
“唉。”明渊长叹一口气，“不是我说你，你就那么警惕我？”
“不是警惕，是不信任。”
叶璃直白的话语，让明渊的神情又淡了几分，“叶璃，你换个角度想想，我真的会傻到如此地步吗？还没一个月，我就在天齐惹事，我脑子可没坏。”
叶璃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可是问题在于……
“你能让我查出来是你做的？”叶璃嘲讽的笑了一下，明着搞事只能说明他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行，随你。”
明渊发现自己有嘴也解释不清，叶璃根本不会信他，想想也不意外，谁会相信自己的敌人。
那他也不管了，叶璃爱怎么操心怎么操心，本来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裹了裹身上的毛毯，明渊坐在火堆前，默默闭上了眼睛。
叶璃道：“回去睡吧。”
“我乐意在外面睡。”
明渊没睁眼，其实他也睡不着，异国他乡，身边还有一个想弄死他的人，肯定是睡不安稳。
可他和叶璃不一样，他最多提防一下叶璃，不会像他一样整日都忧心忡忡的模样。
安静，静到能听见风吹过的瑟瑟声，静到能听到叶璃的呼吸声。
静到能听见远处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明渊忽然睁开眼睛，凌冽的目光闪过一抹暗光。
他转头看向叶璃。
叶璃的眼神震动，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明渊刚想开口辩解，一个飞镖直冲两人而来，没入黑夜，插在两人身后的树干上。
五六个黑衣人融进夜色里，手中的刀冒着寒光，静默的冲两人而来。
明渊的剑挂在账内了，他反手将身上的毛毯扔了出去，叶璃抽出佩剑迎了上去。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叶璃，所有的攻击全都是冲着叶璃去的。
明渊赤手空拳的帮叶璃挡住攻击，他站在叶璃身后，解释道：“先说一句，这和我没关系！”
叶璃没理他，而是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神色凝重。
听到打斗声，卫盛率先走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被吵醒了，黑衣人眼看偷袭不成，转身就撤。
明渊正要追，被叶璃握住了胳膊：“你别动，卫盛你带人去。”
卫盛领了命令，紧跟着黑衣人。
叶璃收起长剑，对其他人道：“没事了，其他人继续休息吧。”
明渊道：“休息？不应该提高警惕吗？他们说不定还会回来。”
叶璃直勾勾的看着明渊，眼神探究，明渊抽回自己的胳膊，“不是我！”
叶璃又坐回火堆旁，镇静到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明渊疑惑的看着他，那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叶璃去的，叶璃只有一开始有些震惊，难道叶璃知道？
“想杀你的人？”明渊问道：“你得罪谁了？”
“除了你，我想不出谁会杀我。”
“不说就不说，别往我身上扣。”
明渊捡回自己的毯子，都脏了，嫌弃的对叶璃道：“明天找个人给我洗了。”
“自己洗。”
“我是为了救你。”
“没让你救。”
“行行行，我自作多情。”明渊拍了拍灰尘，这次他把毛毯盖在了叶璃身上，“你只能死我手上！”
明渊的声音平静，带着执着和认真：“我可是指望着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叶璃继续拿着他的木棍戳着火堆，时不时的把树枝扔进去，明渊抱着胳膊不在说话，也静静的看着火堆。
过了半个时辰，卫盛回来了，身后的人还扛着一个黑衣人。
扔在地上，一动不动。
“将军，属下无能。”
跪在地上，卫盛低着头，叶璃挥了挥手，其他人离开。
叶璃起身走过去，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嘴角冒出黑血，是死侍。
刚刚交手的时候，叶璃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本以为是明渊按捺不住动手了，没想到竟然不是他。
“将军……”
卫盛抬头看向他，“要不要先去雁城？再回皇都。”
“没必要，直接回去。”
叶璃踢了一下地上的尸体，道：“处理了。”
“是。”
明渊听着他们的谈话，云里雾里的，“你到底得罪谁了？”
叶璃在天齐的地位也不低，这些年的战功也不低，而且他父亲又是镇国侯，和玄霄关系也不错，谁敢杀他？
“与你无关。”
叶璃背手隐没在黑暗里，他都快忘记了，还有一个想他死的人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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