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在胡娇的手碰到陈晓辰之前,苏醒尘伸手拦住了她。

他微微偏头示意陈晓辰头上有伤,胡娇顿住了脚步,端详了苏醒尘许久:“你是谁?”

胡娇不认识苏醒尘。

但据苏醒尘所说,三年前他就和自己结婚了。

连结婚这种陈晓辰人生节点的大事,胡娇都不知道。陈晓辰的心脏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和胡娇绝交了,没有回头路的那种。

“我是陈晓辰的丈夫。”苏醒尘礼貌道。

胡娇终于收起了她刚才乍然显露的所有关心和小脾气,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平了下来。她“哦”了一声,恢复到原先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看向陈晓辰:“看来你有人照顾,没我想象中混得那么惨。”

“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在理性归位前,陈晓辰下意识抓住了胡娇的手臂,胡娇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陈晓辰不是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情。

那时收养胡娇的伯父伯母,在学校里大闹,说家里没钱,让她辍学工作时,胡娇就是这样的神色。

那种对陌生人不抱任何希望的,冷漠的神色。

但那不该是她看自己的神情。陈晓辰嘴角一撇,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别走。”

“我很忙。”胡娇不为所动,她是推掉了一场大型演出赶来的,为此还得付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现在看来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陈晓辰一句话她就屁颠屁颠往出跑,像条狗一样——她自嘲。

“我想用‘心想事成券’。”陈晓辰赶在胡娇离开房间前说——她和胡娇以前曾经互赠了对方一张“心想事成券”,只要一方有要求,一方必须无条件答应。

胡娇回头看她,似乎没有想到陈晓辰还有脸提这个东西。

陈晓辰则一鼓作气问下去:“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绝交?”

“这种不体面的事还要我亲自和你说一遍,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胡娇看着她,一副“信不信我杀了你”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

陈晓辰的脑子还真的坏掉了。

胡娇看完手上那一沓密密麻麻的医疗诊断之后,神色复杂地说:“所以你对我最后的印象是……?”

“大一开始没多久,我们刚约好国庆要一起玩。”陈晓辰诚恳地回答。

彼时她和胡娇的大学不在一个城市。两个人是从小黏在一块儿长大的,一点儿不习惯这种天各一方的日子,早早就计划好了国庆安排,要姐妹一起大玩一场。

然后陈晓辰就再也没回过胡娇的消息。

胡娇一开始联系不上陈晓辰的时候,忧心她是出事了。她辗转联系上陈晓辰的父母,却得知她一切安好。

身体健康、学业顺利、生活丰富……只是不回她的消息。

唯一一次,陈晓辰接起胡娇的电话,对面像是完全不认识她。等模棱两可地问了几句胡娇的近况,胡娇听到电话里一声嘀咕:“我怎么会交这种穷酸的朋友?”

胡娇很受伤,却无从挽救这段只有单方维系的友谊。

两个人再次见面是在快要毕业的时候。那段时间胡娇过得很不好,她的伯父伯母没有放弃吸她的血,用温情手段骗着她给他们的亲生儿子作担保。

胡娇欠了很大一笔钱。

她心理压力太大,又没有人可以诉说。再找到陈晓辰的时候,她哭着说:“我想用‘心想事成’券,你就陪我聊一会天好吗?”

她永远忘不了陈晓辰当时的表情,她轻蔑地看向胡娇手中那张幼稚无比的人工制作的卡片,冷笑道:“什么傻x券?”

然后扬长而去。

此后两人再无联系。

胡娇说完后,看陈晓辰一直低着头,苏醒尘则站在一旁,盯着病床边摆着的金色雏菊,好像那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色。

果然没有什么变化吧。一个人做过的事,就像在石头上刻下的痕迹,永远有迹可循、不可磨灭。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挎包,告诉陈晓辰:“说完了,现在我不欠你的了。”

刚一回头,却听见一声嚎啕。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陈晓辰在大哭,她伸手揩着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一边哭一边满脸不可置信地自问:“我怎么那么坏啊?”

苏醒尘也被她吸引了目光。他很有些错愕地看着陈晓辰,好像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胡娇终于还是没走成。她面无表情地替陈晓辰拍背顺气,听她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心里捋着接下来几天的表演行程。

算了,反正违约金已经付了,回不回都无所谓。

陈晓辰则很崩溃。

假如你望见未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曾经最瞧不上的那类人。你能把这样的“身份”内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吗?

她实在不相信自己是这种背弃朋友的人,但她又实实在在地做了混账事。

她现在非常迫切地需要知道她在这过去十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苏醒尘:“能不能给我买一部手机?”

过了会儿补充道:“晚点把钱转你。”

苏醒尘笑了笑,对“转钱”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打了个电话。

过了没多久就有个一身西装的男人自称刘特助,送了部全新的带电话卡的手机来。

陈晓辰接过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她又一次拨出了爸爸妈妈的电话,然后依旧是一阵忙音。

“你在给谁打电话?”胡娇问。

陈晓辰不说话,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拨打电话,期待着能拨通。她心想,该不会这十年里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爸爸妈妈和她断绝关系了吧?

她又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伤害至亲之人的样子,也绝对想象不出这样做的理由。

苏醒尘似乎是看不下去,他拿过陈晓辰的手机,按了挂断,在她的注视下说:“我知道他们在哪。”

苏醒尘知道爸妈在哪,这让陈晓辰有些惊讶。他在出发前和医生有段详细的对话,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然后他才扶着陈晓辰坐上了自己的车,细心地给她系上了安全带。胡娇则陪着她一起坐后排。

一路上胡娇帮陈晓辰下载了诸多软件,顺便帮她验证了微信登录。一登上微信,陈晓辰还以为这么久没上号,会有很多消息弹出来。

她表达欲爆棚,朋友一直是天南地北地交。有时候室友笑她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发消息,她还很自得地说:“没错,我其实背着你们悄悄当客服来的。”

结果并没有什么消息。

微信界面冷冷清清的像个假号。因为换了手机,大部分聊天记录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备注着“21德语”的班级群频繁闪烁着消息,里面的人也是这几天才活跃起来,商量着毕业七年了,要办一场同学聚会。

打算去的人都在群内表格里登记了信息,班长还私信问过陈晓辰去不去。

陈晓辰对这些大学同学的印象还很新鲜,都是帮特有意思的青年学生。事实上对她来说,就在前一天他们还在课上学习单词语调呢。

她当即决定要去这个同学聚会,说不准一聊起来就能想起些前尘往事呢?

胡娇冷笑道:“小心里面有你的仇家。”

以陈晓辰后来展示的性格,不得罪人都很了不起了。

陈晓辰略感心虚。

她又想着要把买手机的钱转给苏醒尘。然而划拉了半天,又搜了几个可能的关键词,也没找到他的微信号。

“你的微信名是什么?”她抬头问那位在驾驶座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

苏醒尘眨了眨眼,慢慢地念出了几个字母——Chen。

陈晓辰搜索了一下,出来的人没有备注,头像是一张关于天空的摄影作品。画面中似乎是黎明将至,天光破晓,微亮的天色里还隐隐闪烁着几颗星星。

陈晓辰点开聊天界面,她搜过了这手机的市价,点了转账。

陈晓辰的微信直接绑定了她自己的银行卡,只要按下指纹就可以付出。

等等……

这银行卡看着……?

“这是你的卡吗?”胡娇坐在一边无意看了眼,看着陈晓辰退出聊天界面,查看银行卡的详情。

名字倒是“chen”,但却是苏醒尘的“chen”。

陈晓辰崩溃了,她抬头问:“我怎么用的是你的卡?!”

苏醒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晓辰无法想象自己一辈子都靠着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钱财生活。十年前她光靠兼职和比赛奖金的种种存款都足够买下这部手机了。

这十年里面难道她连自己赚钱的本事都没有吗?陈晓辰不可置信地想,她到底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什么样子?

而这时她才发现他们已经开出了市区,车窗外闪过大片一望无际的田野,这地方荒无人烟,十几分钟里都没有出现一户人家。

她的爸妈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胡娇也有些疑惑,但她谨慎地什么也没问。

陈晓辰放下了手机。她严肃地盯着车前方,不发一言。

远处有一大片花园,里面有一个个小小的方碑无声地立着。

直到陈晓辰站在两座墓碑前,她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

墓碑上贴着逝者的照片,无从抵赖。那两张照片是怎么拍的陈晓辰都记忆犹新。

是她高考完,和爸妈去照相馆一块儿拍的证件照。那时爸妈还笑自己老了,眼角有皱纹,不如女儿青春靓丽。

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定格在了尚且壮年的时刻。父母的眼睛慈爱又温和,越过数年时光看向此时的陈晓辰。

陈晓辰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向上涌,好像火山喷发一样,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了,被苏醒尘揽住才堪堪没摔在地上。

苏醒尘从没在一天里看陈晓辰哭过这么多次。

她一直是冷漠的,刻薄的,攻于心计的。

而原来十八岁的她是这样的吗?

他伸手擦掉她绵延不绝的眼泪,在心里叹息。

绝对不能告诉她父母的死因。

至少现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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