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众人都是神色各异。
陶妍是代替她父亲来这场饭局的，自然知道今天都会有谁来。她可以随行带一位翻译，又知道贾盼和约翰内斯有些交情，就带上贾盼过来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晓辰也在这，陶妍准备好的笑容一时有些僵硬，她直直地盯着陈晓辰，好悬没把“你怎么在这”再次问出口来。
贾盼原本知道苏醒尘在场就有些不安，毕竟她之前曾闯进他的办公室，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陈晓辰”。但转念一想，这是工作场合，他既没有证据、也没必要为难自己，便硬着头皮和陶妍来了。
此刻她拧着眉看向陈晓辰，不知道她是否和苏醒尘交流过“换魂术”一事，又见一旁的苏醒尘、赵从越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觉幽怨。
苏醒尘本来话就不多，现在非常巧合地也和陈晓辰一样端了杯茶默默啜饮，他在看到贾盼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望向陈晓辰，从她的神情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与此同时，赵从越在见到贾盼后也不由自主地望向陈晓辰。就在昨晚贾盼还给他发了许多消息，他因为理不清自己的情愫，仍旧没回。
贾盼似乎很受伤，她在聊天框里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是不是喜欢上陈晓辰了？”
以至于赵从越方才乍一见到陈晓辰的惊喜之情也被冲散了一些。
约翰内斯和周越好则很不明所以，见在场有四个人都望着陈晓辰的方向，也跟着看向她。
默默喝茶的陈晓辰：“？”
场面一度安静了，陈晓辰突然成了中心人物，但她哪能同时和六个人对视？而现在也并非她开腔的时候，于是她微笑了一下，继续喝茶，以避免说话。
还是约翰内斯率先打开话题，他冲贾盼招招手，笑得爽朗：“贾盼，快来坐下吧！好久不见，自从去年分别后，哈布维斯一直念叨着再来趟中国，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陈晓辰看出约翰内斯和“贾盼”是旧相识了，她饶有兴致地托着脸看向贾盼，想知道她会怎么应对。
贾盼看起来有些无措，约翰内斯的语速太快，她听着非常吃力，只是勉强笑了笑，说了句：“Guten Tag.”（你好）
约翰内斯早就在自己的座位旁给贾盼和陶妍都留了位置，他拿出手机，拨了个视频电话，笑着说：“不行，我还是得打个电话给哈布维斯，还有玛利亚，她们可一直念叨着要见你。”
这一场聚餐中，大家的目的都是想争取约翰内斯所代表的那条贸易线，但名头上还说的是要给他接风洗尘。在场除了苏醒尘是今年刚刚和约翰内斯认识，其他几位赵先生、周女士、陶女士，都是代替父母辈来招待他的。
因此算起来，约翰内斯和“贾盼”是最相熟的，既然他们要叙旧，其余几人就默默地在一边听——虽然也听不大懂就是了。
然而贾盼看起来实在太不像是在叙旧了。约翰内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等视频电话一接通，屏幕里的外国女人就很惊喜地叫出贾盼的名字，然后冲着身后大喊：“玛利亚！快过来——”
一个约莫十几岁的金发女孩小跑过来，大笑着打招呼：“贾盼——”
贾盼也被她们的笑容感染了，说着“Hi”“Halo”之类的打招呼话语。
哈布维斯一手揽着玛利亚，一手拿着手机和贾盼聊家常：“上次听你教我做了你的家乡菜——脆饭，我回国后试着做了几次，玛利亚和约翰内斯都非常喜欢！但是总感觉没有你亲手做得好，是不是我调料放得不对？”
贾盼笑容就收了，她看了眼约翰内斯，对方正一脸笑意地听着妻子女儿与贾盼叙旧。一向不给人好脸色的陶妍，似乎因为这一层关系，也暗含笑意。
一个人来到不熟悉的国度，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当然会请自己最熟悉、性格最合得来的翻译，且一但定下，轻易不会再换了。
眼下虽然约翰内斯还没明确说请谁随行翻译，但除了贾盼，还能是谁呢？只要贾盼能和约翰内斯随行，他自然会在业务上多考虑一番旭升集团。想到这，陶妍这几日被其父亲破坏殆尽的心情好了许多。
贾盼表情很沉重，因为她连哈布维斯在说什么都没有听懂。
在一段很长的沉默之后，她只好笑了笑：“Ich wei? nicht.”（我不知道）
陈晓辰睁大了眼睛看她，虽然原本这些属于“贾盼”的人际关系已经和如今的陈晓辰无关了。但听到这，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贾盼的语言水平是停留在大一了吗？她所回答的基本全是些最简单的日常用语。
尽管贾盼在做“陈晓辰”的期间绩点不算高，证书没有拿齐，毕业后也再没从事相关工作。
但她怎么说也是从这个专业毕业了呀！而且还在国外生活了几年，怎么语言水平退化至此？
在场面逐渐尴尬，连原本很热情的约翰内斯、哈布维斯等人的笑容都要逐渐被晾干之时，陈晓辰没忍住开口了：“您说的是炊饭吗？”
“啊，是的。”哈布维斯一开始没找到说话人是谁，贾盼不得不把手机偏向陈晓辰。
于是众人就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晓辰开始用一口相当流利的德语和哈布维斯交流起来。
所谓炊饭是陈晓辰家乡当地的美食——肉末炊饭，需要先把猪肉切碎，然后辅以定量料汁，配上碎香菇、油条末、小葱等制成肉末汤汁，再蒸好糯米饭。将调好的热乎乎的汤汁浇在糯米饭上，就做成了当地人最爱吃的早饭——炊饭，这也是陈晓辰本人最喜欢的。
“最重要的就是汤汁的制作，调料多了少了味道都会有差别。”
哈布维斯点点头，两人深切交流了许久，终于发现是容器的问题。
陈晓辰笑得前仰后合：“哈布维斯！我都不知道你们家的勺子是这么小个的！”
哈布维斯按照“贾盼”给的菜谱，光记着在制作料汁时要加两勺生抽。但显然她们对“一勺”这个量词的概念有些误解，按哈布维斯这个用量，做出来的食物难免不够味儿了。
“原来如此！回头我再试试，谢谢你！”哈布维斯待人热情，而且她一看到陈晓辰就觉得很亲切，交流起来也舒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玛利亚原本坐在妈妈旁边，安静地听两人讨论，这会儿也忍不住好奇：“你和贾盼姐姐是老乡吗？”
陈晓辰笑着摇了摇头，又聊了几句，把手机还给了贾盼。
贾盼则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说了句“再见”，又把手机还给了约翰内斯。
约翰内斯仍然保持着笑容，端详了贾盼一会儿，把手机接了回来。他笑着对大家说：“抱歉，光顾着自己聊天，忽略大家了。”
贾盼依旧沉默不语，一旁的陶妍扭了她的小臂一把，眼神示意她：“快翻译呀！”
苏醒尘一旁带的翻译人员倒是想说话，但苏醒尘在桌下略微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陈晓辰身上。
陈晓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笑着为大家翻译了一遍。
赵从越看她开口了，低头在手机上给一个备注“刘采成 （德）”的人发了则消息。
而今：[你今天先不用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顺理成章，众人的交流大多靠陈晓辰来推进。索性这本身就主要是话家常的饭局，约翰内斯问候了一下陶妍、赵从越、周越好的长辈，又大概讲了讲自己这趟来中国的目的。
他意外发现自己和陈晓辰很聊得来，两人提到恒州市某个景点的时候，陈晓辰更是侃侃而谈，从当地历史故事介绍起，再讲到现在那块景区有名的小吃。
“那边的地摊上的小贩很有意思，有次我去，他还给我表演了段单口相声呢。”陈晓辰说到兴起，笑着即兴来了一段儿德语版的单口相声，主打一个形似意会。
苏醒尘旁边的翻译人员低声大致给他复述了一段，旁边的赵从越有幸也跟着听了。不等苏醒尘有什么反应，赵从越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醒尘瞥了他一眼，看向笑得恣意的陈晓辰，微微弯了弯唇角。
好久没看见陈晓辰这样的笑容了。这是和她在家里学习，和好友笑谈时都不一样的情境。她是作为职场的一份子在展现自己的能力、发挥自己的价值。
约翰内斯大笑着鼓掌，擦了擦眼角因为笑得太用力而渗出的眼泪：“啊，Chen，你真是太有趣了！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带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游玩呢？”
怎能让朋友的话落地上！陈晓辰当场拍板：“没问题，绝对让你不虚此行。”
过了会，看着在场众人各不相同、又意味深长的表情之后，陈晓辰才反应过来，这话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约翰内斯站起来，走到陈晓辰面前，很诚恳地对她伸出了手：“请问我是否能邀请你作为翻译陪同我这次在中国的出行呢？”
陈晓辰看了眼周越好，对方相当赞许地点点头，她也就自信地伸手和约翰内斯握了握，笑道：“没问题。”
等饭局散场，众人各回各家时，周越好揽着陈晓辰的手说：“辰辰你太棒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我就知道当初招你是英明的决策！”
她郑重道：“我要给你加薪！”
等两人走到了停车位，陈晓辰才看到靠在车门旁等待的苏醒尘，他见到陈晓辰和周越好一起，扬了扬眉毛：“还要回公司？”
陈晓辰在周越好询问的目光下正气凛然地点点头：“迟到早退是不正确的行为。”
苏醒尘看着她，笑了笑，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越好目送大名鼎鼎的苏醒尘上车离开后，问陈晓辰：“你和苏总很熟喔？”
陈晓辰打了个哈哈：“也没有很熟吧。”
“就是偶尔一起吃饭的关系。”
因为篇幅问题，本文中涉及德语相关的长篇语句都用中文代替
[约翰内斯、哈布维斯、玛利亚相互之间谈话以及与人交流时所说的都是德语]
周越好：[“你好”、““欢迎”、“再见”这些会说就行。]
贾盼：[“你好”“我不知道”“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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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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