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陈晓辰这几天就过着非常单调的生活,她宛如在上高中般给自己定下了时间表。

之前她做完那套真题卷后,发现自己的水平——居然很可以。于是她就在这个基础上给自己划拉了学习目标,打算在三月考试前尽量把要看的书都过个一两遍。

学习之余,写作反而是调剂品。她日常的生活越单调,书里的人活得就越天马行空。她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写过的笔记越来越厚、电脑上的文档越来越长。

但她却毫不疲倦,反而觉得这日子比起住院那段时间充实多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真实存在着。

这种感觉很好。

苏醒尘在连着三天看到陈晓辰早起之后,从最开始的讶异已然到了见怪不怪。两个人一天就在餐桌上见两面,然后各忙各的。

以至于陈晓辰学累了,把腿翘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苏醒尘会突然回家。

她没关书房门,苏醒尘一走过来就看到她穿着毛绒睡衣,腿交叉着翘在桌子上,头歪在椅背尖儿上睡着了。

“这种姿势也能睡着……”苏醒尘轻声道,有些无奈。心里已经给这种睡姿打上了可能“着凉”“落枕”“面瘫”等种种大叉。

等他伸手抱起陈晓辰,想把她转移到床上的时候,又和她四目相对了。

陈晓辰觉可真浅,苏醒尘想。

“你很喜欢这么随便把人抱起来吗?”陈晓辰真的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程度。

“……其实不是。”苏醒尘试图解释。

甚至他们结婚三年,苏醒尘也就一共抱了她这三次。

其实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虽然结婚了,但如果没有感情,就不应该随便做逾矩的事情。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至少在她失忆以前是这样。

但这段时间,或许是拜陈晓辰“失忆”这件事所赐,苏醒尘每次看到她睡着后不设防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以前的她。

很久很久以前的她。

三年前他们再相遇的时候,陈晓辰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市侩、自私、冷漠、不思进取。即使看到亲生父母因她而死,也毫无反应。她流下眼泪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没人能替她还钱了。

而她似乎也完全不记得苏醒尘。在听到苏醒尘与他们家有旧,且是陈晓辰父母有恩于他的时候,陈晓辰唯一的反应就是——

“和我结婚。”

她理所应当道:“这是你欠我们家的。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只能去死,我们家就绝后了。你面对我的父母不会问心有愧吗!”

苏醒尘听完只想冷笑。他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拒绝,但是当他看到陈晓辰这张脸时,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咧着嘴叫他“大哥哥”的小姑娘。

看到昔日故人变得这样不堪,苏醒尘在伤心之余只觉得失望透顶,这是他平生都不愿也不可能会有交集的一类人。

然而他的确无法眼看着陈晓辰去死。

于是他代为主持了葬礼,还了陈晓辰欠下的巨债,和她潦草地结了婚。

就是这样。

而此刻,睡着的陈晓辰,又好像变回了当初那个遇到数学难题会敲敲自己的脑袋、摔倒了会自己爬起来、困了就随时随地仰头睡大觉的小女孩。

苏醒尘不自觉地就希望她能这样保持下去,永远不会受伤、不会烦恼、亦不要痛哭。

陈晓辰哪知道苏醒尘的思绪又飘到哪儿去了,她不止觉浅,她还有起床气呢。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最好给出一个吵醒我的正当理由。”

苏醒尘默默放了她坐回椅子上,开口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不坏,你想先听哪个?”

“十年过去了这种话术还流行呢?”陈晓辰暗自腹诽。

她随便选了一个:“先说不好不坏那个。”

“贾盼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苏醒尘就是刚从警局回来。

“怎么可能?”陈晓辰讶然。

虽然陈晓辰的确没有实质性证据,然而不管贾盼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绑匪数量”这样的细节,她起码应该要认识一个案件相关人。

“结果就是这样。”苏醒尘摊手。

警方调查了贾盼相关的人生轨迹。

她从大学毕业后去了一家小企业,在工作期间考过了多项证书,并且存够了钱供自己出国留学。

等她学成归来后,在多个口译委托中提高了知名度,在行业内名声大噪,在之后就进入了旭升集团工作。

她一直在出外勤,最近才回国。相对来说,她近一年接触的人际关系反而都分布在国外,与这起绑架案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听上去还挺励志。

陈晓辰失语,感觉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那好消息呢?”陈晓辰接着问。

“绑匪落网了。”苏醒尘没忍住笑意,“你可以去看胡娇的演出了。”

“真的!”陈晓辰猛地站起来,摇着苏醒尘的肩膀埋怨,“那你不早说!卖什么关子呀!”

这样一来其实贾盼如何就并不重要了。

虽然陈晓辰嘴上抱怨,但听起来似乎格外开心。

这也是苏醒尘一从警局出来就匆匆赶回家的原因——肉眼可见的,陈晓辰这几天待在家里都快闷坏了,得赶紧放她出门透气。

不过该交代的还是要说清楚。

那三个绑匪在交代作案动机的时候,只说是无意间知道了苏醒尘妻子的身份。他们当时颇有些穷困潦倒,因此动了歹念,觉得可以通过绑架、索要赎金来干一票大的。

然而警方提出了质疑,因为他们并没有向苏醒尘索要赎金。

这三个绑匪却口径惊人地统一:我们不知道苏醒尘的联系方式啊!

唯一发送到了官方邮箱的“绑架讯息”,也因为账号安全等级太低被自动投入了垃圾箱,苏醒尘的秘书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则消息。

这理由听来令人啼笑皆非。

然而苏醒尘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但看着陈晓辰喜笑颜开的样子,他决定还是先不扫她的兴了。

几天后……陈晓辰看着花园里黑压压的一片人,觉得苏醒尘有病。

“你知道,胡娇当时跟我说给我请20个保镖……”陈晓辰艰难道,“是开玩笑的吗?”

姐妹之间侃大山、胡扯聊天的事儿,哪能当真呢!

“她可能是在开玩笑。”苏醒尘浑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认真道,“但我不是。”

在没有确认那几个绑匪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之前,陈晓辰都不算绝对安全。

陈晓辰:“……”

天杀的,带着40个保镖出门,是会上社会新闻的程度吧?那她还玩个鬼啊。

“嗯……首先我觉得胡娇应该没有预留出40个保镖的观演位置。”陈晓辰试图说服苏醒尘,“其次,我觉得保镖在精不在多,请一个厉害的跟着我就可以了吧?”

“不然场面一乱,他们互相之间都能发生踩踏事故了,哪顾得上我呀。”陈晓辰一指那黑压压的人群。对面气势太足,她都不敢与他们对视。

苏醒尘被最后一句话说服了。

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想亲自送陈晓辰去。

但公司里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一帮自诩有资历的人互相不对付,苏醒尘偶尔能脱身半天已经很了不起,实在空不出这么几天。

于是陈晓辰就一个人带着行李,和一个非常沉默又高大的女保镖坐上了飞机。

保镖是她亲自挑选,由苏醒尘过目的,叫晁蔷。女性,在平时吃穿住行上都更方便;沉默,则在出行上不会干预陈晓辰太多。据说这位晁蔷女士能够徒手撂倒一个彪形大汉,让陈晓辰佩服不已,甚至想学上几招。

当然这个想法在听完晁蔷训练所需要的前期基础准备后就被掐灭了,再也燃不起来的那种。

果然没有一块肌肉是莫名其妙来的,陈晓辰甘拜下风,并且让苏醒尘绝对放心,此行肯定非常安全。

等陈晓辰和胡娇确认完行程信息,在飞机上睡了一大觉,由晁蔷推醒的时候,落日只剩下一点余晖了。

陈晓辰拿完行李,在走到接机口的时候,就看到戴着墨镜、拿着巨大欢迎横幅的胡娇——和她身后黑压压一群保镖。

陈晓辰:“……”

胡娇确认了陈晓辰身后唯一跟着的晁蔷是苏醒尘那边请来的保镖后,推了推墨镜,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我就知道苏醒尘不靠谱,还得是我。”

陈晓辰:感情你当时也不是开玩笑的啊!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胡娇请来的保镖还是很有作用的。

胡娇是个名人,而且还是几天后就要在当地演出的名人。虽然她来接机的消息没多少人知道,但有眼尖的路人或粉丝发现也不稀奇。

网络上一传十、十传百,就有人专门跑来围观。

胡娇的保镖们将她们围在中间,给她们开路。他们非常有距离感又不失风度地拦着代拍和一些鼓劲往前冲的人,嘴上还安抚着:“让一让让一让啊,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陈晓辰被胡娇挽着手,感觉好像被人流带着走。

陈晓辰微微汗颜,这活晁蔷还真干不了。先不说她寡不敌众,单说这个怀柔政策她就没有。晁蔷只负责瞄准危险人物,然后撂倒他。

陈晓辰对胡娇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

远在千里之外,在办公室阅览文件的苏醒尘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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