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镜中异界。”苏涵洛看向四周，若有所思道，“入侵者被困在高度仿真的场景里，遭受身心的双重折磨，直至丧失神志、被深渊同化。难怪上官辞说，那些灵术师最后传回来的都是断续、崩溃的恸哭声。”
如此凶险的困境，不过是深渊第一层而已。
黎渊似乎没有在认真听，握住他冰凉的手，用掌心渡去丝丝暖意：“你该多穿些衣服，平时就爱感冒。”
“一旦察觉到外来入侵，深渊会立即启动防御机制，调遣大规模恶灵浪潮对入侵者发起围攻。”苏涵洛思忖片刻，“我们要在它们来临之前，尽快……”
黎渊在他唇上落了个吻，将后半句话堵了回去：“连嘴唇都是凉的。”
“……”苏涵洛挣脱开他的怀抱，神色诧异，“你能不能认真点？我们可是在深渊里面哎。”
黎渊耸耸肩，神色慵懒：“该打过的总能打过，打不过的认真也没用嘛。”
苏涵洛一时语塞，这么听着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里的磁场很混乱，而且不断变化，所有监测仪都没法正常工作。”苏涵洛叹口气，揉揉黎渊的脑袋，“好好利用你的感应，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奇怪的响动，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像无数虫子碾过草地的窸窣声，模糊而密集，愈发趋近。整座房间陷入轻微颤抖，天花板上的灰尘纷纷掉落，折射出细小的光柱。
黎渊眼神微冷，将苏涵洛拽至身后，透过小窗向外看去，无数密集的黑影在浓雾中沉浮，显然是在朝这里逼近。
他微微偏头，用戏谑的口吻道：“亲爱的，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随手关门？”
“呃。”苏涵洛想了想，“好像……没有。”
话音刚落，黎渊瞬移到卧室外，隔空摔上了店门，两只半身探入的恶灵被揽腰截断，滚到地上变成两滩血泥，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凄厉的嘶叫。
苏涵洛赶紧跟上去，举起枪时，却被眼前一幕微微怔住。
花辞路街道被浓重的雾气笼罩，密密麻麻的血尸正向宠物店涌来，猛烈撞击着玻璃橱窗。即使撞得血肉横飞，它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直至整面玻璃都被浸染成猩红，映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宠物店仿佛一座迷雾中心的孤岛，正被恶灵浪潮步步紧逼和吞噬。
玻璃上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纹，有血尸从缝隙里流淌进来，又被恶魔的力量撕成碎片。
黎渊与尸潮的力量死死对峙着，血雾沿着玻璃蔓延，将攀附在上面的血尸吞噬消陨。然而，下一批恶灵又从浓雾里涌出，以近乎自杀的方式争先恐后地渗透进来，被灼烧的残肢掉落在地上又开始滋生繁殖，好像根本杀不尽似的。
“这里撑不了多久。”黎渊蹙眉，偏头对苏涵洛道，“回镜子那儿去。”
“那你……”
“快去！”
苏涵洛一刻不敢耽搁，转身朝盥洗室跑去。
拉开门的瞬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迎面扑来，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举枪扣下了扳机。
子弹命中恶灵眉心，后者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被洞口蔓延的灵力灼烧成灰烬。
苏涵洛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发觉这是刚才被黎渊“杀死”的恶灵，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重生。
同时他发觉，子弹穿过恶灵的头颅，飞向洗漱台上的镜子，却没有传来碎裂的声响，而是没入金色光晕里。
苏涵洛顿时明白了什么，回头冲黎渊大喊：“镜子！镜子是门！”
就在这时，店里的玻璃橱窗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恶灵如同血色浪潮汹涌而入，瞬间吞噬了整座宠物店。
黎渊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趔趄一步，血眸里顿生恶寒，血雾顷刻间暴增数倍，掠过之处无数恶灵灰飞烟灭。
两股势力相反的邪祟气息叠加，连苏涵洛都觉得胸口闷痛，腕表上的指针疯狂旋转起来，发出远超阈值的警报声。
“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他勉强撑着盥洗室的门，朝黎渊喊道。
恶魔方才回神，刚才那一下几乎摧毁了屋里的所有恶灵，趁着其余的还未涌上来，他瞬移到苏涵洛身边，抱起人便冲向镜子。
*
刺目的金光充斥在视野里，想到接下来可能又是一次坠落，苏涵洛下意识闭上眼，将脸死死埋在黎渊的颈窝里。
结果他们很快就落地了，准确的说是扑在了柔软的草甸上。
苏涵洛睁开眼，发现他们躺在一片草坪中央，头顶是漆黑的夜空，天幕之下坐落着恢宏壮丽的欧式庄园。
苏涵洛愣了几秒，拍拍黎渊道：“这是不是……栖兰庄园？”
“看起来是。”黎渊喘了一声，“不过你要不要先起来？”
苏涵洛才意识到自己还压在黎渊身上，赶紧翻身起来并扶了他一把。
和花辞路的场景相似，仿真世界里的栖兰庄园被浓雾环绕，呈现出森冷的猩红色调。
“母体已经察觉到我们，正在往更深处藏匿。”黎渊闭眼感受片刻，“这些仿真世界是它为了自我保护衍生出来的。”
“这么说，要想抓住母体就必须穿过所有仿真世界。”苏涵洛若有所思道，“而镜子，就是连贯这些世界的媒介？”
黎渊点点头，补充说：“应该是某个特定的镜子，比如上一个世界的门是盥洗室的浴室镜，其他镜子并没有媒介功能。”
“这座庄园这么大，恐怕每个房间都有镜子，难道要挨个去找吗？”苏涵洛仰头看向面前这座庞大的建筑，脑海里闪过零星的记忆片段，忽然醒悟过来。
既然仿真世界是根据入侵者的思维和记忆衍生出来的，一定与入侵者最为深刻的印象相关，比如他们在栖兰庄园猎灵时，唯一关于“镜子”的强烈印象是琴房里的数面落地镜。
仿佛心有灵犀般，黎渊抬起眼眸，视线落在庄园建筑的最高点：“顶楼。”
苏涵洛攥紧黎渊的手朝庄园跑去，没几步便停下来，因为他又听到了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只是这次，声音不是来自周围的浓雾，而是……脚下。
脚踝传来冰凉的触感，苏涵洛微惊，低头看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所处的草坪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色触手，有几只甚至攀上了他的小腿。
苏涵洛迅速抽出匕首，手起刀落间，血手被尽数砍断，又有更多从地里钻出来，沿着他的腿向上攀附——
直至恶魔的火焰蔓延而至，无数血手瞬间消融在高温里，其余也如同毒蛇般退缩至土壤，苏涵洛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横抱起来飞向半空。
他下意识搂住黎渊的脖颈，手背碰到恶魔尖冷光滑的黑色翼翅，煽动产生的上升气流拂过脸颊，带着一股被烈焰烤焦的血手的腥气。
黎渊知道他害怕，飞的时候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同时刻意放缓升空的速度。没想到血手的蔓延速度异常惊人，竟迅速合拢为一柱并沿着空气攀附，在恶魔上升时缠住他的翅膀，如同吸血蛭一般刺穿边缘。
黎渊的注意力都在苏涵洛身上，猛然受到一阵巨力牵制，翅膀边缘传来撕裂的痛感。
他被拖拽得身体一倾，差点就松了手，咬着牙向下看去，猛烈的火焰顺着血手柱灼烧下去。
奈何烧死的不及新增生出来的快，越来越多的血手沿着柱子攀附上来，黎渊抱着苏涵洛不敢太过妄动，只能被死死困在半空。
忽然，耳边传来尖锐的震响，一连串的猛烈闪光从他怀里飞窜而出，径直钻进血手柱中，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血手柱顷刻间崩溃倾散。
黎渊诧异地低头看去，苏涵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手持足足有几十公分口径的长炮，正对着下面的血手疯狂扫射：
“TMD真当老子好欺负是吧？！”
从苏家带来的高威力武器，一弹下去寸土不生万劫不复，据说是苏家为了防止外星恶灵入侵地球研制的。
“…….”黎渊见他有点走火入魔的神情，还真有点害怕自己被误伤，低声安抚道，“行了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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