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猛然破开，形似人鱼的海怪涌进来，它们的体型比人类多出两倍不止，面容崎岖苍白，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脑后，手里拿着类似三叉戟的武器，青绿色眼眸锁定苏涵洛，透出嗜血的**。
相比之前的水怪，人鱼似乎更具有智慧，没有贸然发起进攻。黎渊游到窗台边，单手将苏涵洛抱了上去。
苏涵洛从破碎的窗棂钻出去，不小心扯破了伤口，血液随着水流弥散开。
闻到气味，人鱼立马陷入躁动，呈现出进攻的姿态。黎渊转过身，血眸里浮起阴冷的寒光。
与恶魔正面交锋的下场无疑是惨烈的，最前面的人鱼被极度碾压的力量撕裂，海水瞬间变成刺目的猩红色。
剩余的人鱼被慑住，退至暗处盯着人类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不敢妄动。横亘在中间的血眸宛如死神，但凡往前半寸就会被残暴地撕碎。
苏涵洛回头看了好几眼，直到那座屋宅被血色充斥。他不敢耽误时间，沿着地图指引的方向拼命朝海国腹地游去。
直到游得精疲力竭，视线尽头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座险峻的峭壁，仿佛拔地而起的坟冢，崖壁中央的洞穴幽深晦暗，连水流都被无声无息地湮没。
苏涵洛在水草丛中穿行，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回头看去，暗处浮现出一双青色眼眸。
此时在屋宅与人鱼厮杀的黎渊，瞥见窗外出现几道身影，意识到人鱼在牵制他的同时，另一部分正从街道绕过屋宅，循着气味追踪苏涵洛。
一片血色涡旋猛然荡开，屋内的人鱼顷刻间粉身碎骨，趁这间隙，黎渊转身将整面窗台破开，朝苏涵洛离开的方向追去。
苏涵洛在人鱼扑过来的瞬间欺身躲开，刀刃沿着人鱼的脊骨划下，带出一道喷薄的血色。
人鱼比他敏捷许多，旋即用三叉戟朝他刺下。苏涵洛偏过头，锋刃险险擦过脸颊，抬手将匕首刺进人鱼的腹处。
人鱼发出凄厉的叫声，缚魂索如蛇一般缠上脖颈，将它仰摔在地。苏涵洛翻身同时迅速换枪，对准人鱼头颅扣动扳机，后者顿时血肉飞溅。
还未松口气，草丛里又钻出更多人鱼，苏涵洛见势不妙，抽身往峭壁的方向逃跑。
但他的速度远不及人鱼，不出几分钟就被层层包围。眼看人鱼如同群狼环伺逼近，青色眼眸里满是残忍的寒光，苏涵洛默默攥紧枪柄，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就在此时，鬼魅般的歌声忽然响起，人鱼仿佛受到控制般停下动作，将目光转向峭壁。它们的脖颈上浮现出许多金色脉络，仿佛有生命般延伸至头颅。
歌声仍在持续，人鱼的目光渐趋涣散，垂下手中的三叉戟，朝洞穴方向游去。
苏涵洛微诧，这是海妖控制思想与灵魂的方式？
他正要跟上去，忽然被拉住，身后传来紧张的声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见黎渊安然无恙，苏涵洛也松了口气，指了指峭壁的方向，“它们被吸引到那里去了。”
除了刚才那些攻击他的人鱼，更多从四面八方涌来，消失在洞穴里。
他们跟随在人鱼后，慢慢接近峭壁，直至无边暗色将天光彻底吞噬，周围陷入死亡般的沉寂。
摸黑游了很久，海水越来越冷，苏涵洛止不住地打寒颤，所幸前方出现一丝久违的光亮。
周围空间愈发狭窄，尽头却忽然开阔，黎渊拍拍他的肩膀，做出“噤声”的手势。
苏涵洛向里看时，微微一怔。
洞穴深处竟藏着极其广袤的空间，最中央悬浮着巨大的、形似琥珀的透明质，里面包裹着一只沉睡的海怪。
海怪人首鱼身，面容精致而妖媚，微垂的眼睫随着呼吸而颤动，长发在透明质中随意散开。
海妖塞壬。
对于从小听着异闻怪谈长大的灵术师来说，看到这种稀世罕见的怪物时不免有种刻在血脉里的冲动，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塞壬胸腔处映出心脏的轮廓，从里延伸出密集的金色光流，如同蚕丝一样缠绕在它周身。而光流另一端，连接着空间内无数悬浮的水晶棺，每只水晶棺里都放了一具形似人类的尸体，光流从尸身脖颈穿入，延伸至头颅，不断蔓延分支。
除了水晶棺，还有许多光流连接着涌进来的人鱼，以同样的方式贯穿其头颅。
在空灵邪魅的歌声里，这些灵魂光流宛如血液一样，不断泵入塞壬的心脏。
黎渊将苏涵洛放在安全的角落：“歌声停下就向外跑，不要回头。”
苏涵洛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呢？”
“弄断那些线。”黎渊道，“没有灵魂滋养，母体就会被摧毁。”
“我不走。”苏涵洛坚决地摇头，“我帮你分散人鱼的注意，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对付......”
“你留在这里我才无法专心。”黎渊托住他的脸，认真道。
苏涵洛犹豫片刻，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随着灵咒幻形成锋锐的长剑，放在黎渊手上：“注意安全。”
黎渊点点头，从洞口跃下，朝金色光流的尽头游去。
随着恶魔的接近，光流忽然变得密集，仿佛激发了某种防御反应将母体层层环绕。
长剑被黑雾裹挟，锋芒浮光掠影，径直斩断最外层的光流。塞壬的吟唱声戛然而止，数以万计的人鱼同时恢复清醒，目光聚焦在入侵者身上。
恶魔与塞壬遥相对峙，周身环绕着血色漩涡，压倒性的吞噬力量扫荡开，将汹涌而上的人鱼尽数吞噬。
苏涵洛躲在洞穴里，紧紧抓着岩石才不至于被卷进浪潮，视野被混乱而血腥的浊流充斥，偶然闪过几道剑锋寒光，伴随着人鱼尖锐的嘶吼。
等风暴短暂平息，他便看见无数人鱼的尸体陨落，黎渊手持猩红的长剑，悬在距离塞壬不足百米的位置。
就在此时，水晶棺震动起来，不约而同地启开缝隙，从中爬出更多人鱼。
相比之前那些，它们似乎还未进化完全，却更加迅猛和凶残，并具有惊人的再生能力。黎渊在人鱼的围堵下不断改变轨迹，同时斩落无数光流，却在接近塞壬的刹那被困住手腕。
人鱼的锋锐甲片刺穿皮肤，迫使黎渊松开手，长剑掉落后顷刻间碎成齑粉，他很快被环绕得密不透风。
黎渊做好了心理准备，意想中的噬咬却迟迟没有落下，人鱼不约而同停下动作，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
苏涵洛站在峭壁上，手腕被割开极深的刀口，鲜血随着水流迅速扩散。
他在屋宅里就意识到人鱼对人类的血腥味十分敏感，尤其是新生人鱼，更加无法控制原始的嗜血**。
黎渊得以脱身，透过人鱼错乱的身影看向苏涵洛。视线隔空相撞时，他们就猜到彼此要做什么，默契地背过身去。
苏涵洛迅速朝洞穴深处撤退，凭借记忆在复杂的通道里绕行。血腥味引来人鱼近乎癫狂的追咬，加上寒冷彻骨的水温将四肢冻得愈发迟钝，他好几次险些被三叉戟抹了脖子，全凭意念支撑着逃跑。
黎渊看向海妖，眼眸漾起一丝冷意，强大力量形成的涡流将诺大的空间撼动，掠过之处无数水晶棺被挤成了碎片。
感受到灵魂光流的紊乱，透明质中的塞壬终于睁开眼。
它应激一般弓起身体，幽绿色竖瞳满是暴虐，心脏蔓延出的金色光流汇聚成一股，朝黎渊延伸过来。
与此同时，吟唱声骤然变作刺耳的音调，洞穴里的苏涵洛踉跄一下，动作慢了半拍，背上被划出几道伤口。
黎渊躲过光流的锋芒，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塞壬近前，指尖刚触到它的心脏时，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
汇聚的金色光流宛如毒蛇一般刺穿皮肤，不断向上蔓延。
黎渊被迫松手，脑子里仿佛无数虫蚁在噬咬，疼得几乎要裂开，意识也渐趋混乱。
幽绿色的眼眸浮现在模糊的视野里，耳边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索罗亚语。
【凡忤逆者，皆为献祭。】
鬼魅般的吟唱似在摄取灵魂，将周围一切嘈杂削弱，归于沉寂。
直到金色光流忽然变得黯淡，仿佛枝干迅速枯竭，塞壬眼里升起不可思议的情绪。
恶魔艰涩地喘息，缓缓抬起眼眸，唇边扬起笑意。
“让你失望了。”他抬手抚过塞壬的心脏，用索罗亚语道，“恶魔没有灵魂，无法完成献祭。”
刹那间，金色光流褪作黑色，如同毒液一般迅速倒戈，将塞壬的心脏猛然贯穿。
幽绿色瞳孔急剧收缩，吟唱声戛然而止，巨型海妖如同山崩海裂，顷刻间化为灰烬。
苏涵洛被人鱼逼到死路，浑身是伤，强撑在岩石上，手腕疼得几乎扣不下扳机。
他摸了摸左手中指那圈微弱的痕迹，忽然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杀到最后一口气为止。
人鱼如潮水般凶猛地扑过来，苏涵洛举起枪，扣动扳机的刹那，满目狰狞的面孔瞬间化为齑粉。
他怔住，才意识到身边的洞穴开始坍塌。
人鱼、海浪，一切都在陨落，化为乌有。熟悉的气息覆压而来，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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