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宿漓最后还是没能进去，楼湮一旦坚决起来他们这些人合起来都不好使。
在院子外边讨伐了楼湮一会，几个人就打算去外边找李树了。永灯城的秘境一旦撤去，重伤出局的李树也得以再次见面，被重伤出局的人会留在另外一个空间内等秘境结束亦可提前返回上界。
李树在外边等了很久，秘境结束总算能进真正的永灯城。
寒光阁其他人赶着去安抚被重伤出局的李树，也就没在年奚院子外边停留太长时间。
屋内，楼湮与年奚面对面。
楼湮把无干人等请退之后，屋内才真正安静下来，“人已经走了，你先休息……”他说到一半才想至现在的情况，年奚未必就能听懂他说得话。
陈宿漓给年奚穿衣服的时候也只是合上并未束紧，之前人多的时候她规矩地坐着，这会正剩下她与楼湮二人，她一动弹身上衣服也滑落了一角。
楼湮触不及防看到了白皙的后背，想也不想就闭眼上前帮她把衣服拉上。年奚被他这么一叫顿时愣住，拉着衣服抬头看他。
楼湮双目闭着，只用两指便给她拉好衣裳，随后又把床榻上的被子勾起来盖在她身上，“你先把衣服穿好？”
“穿什么？”沉默许久的年奚突然道。
楼湮睁开眼，看着眼前披着被子的人偏头往后看他，一双眼清澈非常，声音是她的声音，但是语气却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年奚平常说话的声音总算又轻又温柔，但现在的声音冷冷更像是心无旁骛冷静的她。
可还是不一样。
楼湮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非常有耐心地重复一遍，“穿衣服。”
年奚垂头，仔细看了眼被子里的身体，把衣服拉了拉，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怎么穿？”
她见楼湮没回答，把被子裹紧之后往后一挪，再问：“怎么穿？”
楼湮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原先以为这人神志不清便是像小孩那般懵懂乖巧，却没想到是这副模样。她会说话也能听懂话，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出现认知未清的情况，就像知道什么是衣服，穿衣服是什么意思，却不知道衣服该怎么穿上去。
楼湮沉默了一会，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勉强回忆了之前她躺着时所穿的衣物，然后半顿半讲地站远了教，“你左手边有条衣带……”
他微微一顿，“拉一下。”
楼湮修道多年，头一回在穿衣服上遇到了难题，他本想把陈宿漓叫回来给年奚穿衣服，结果传音符刚亮起来就被对面掐灭。陈宿漓不想跟他交流，甚至不愿意接他传音。
他又给季清风传音，结果季清风也掐灭了传音符。
“……”
磕磕绊绊，总算教年奚把衣服穿得差不多。年奚靠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这目光就会跟到哪里。
楼湮问：“你看什么？”
“热。”年奚指了指被子，“很热。”
楼湮只好上前去帮她把被子拿开，瞧见她在自己指挥下穿的衣衫，口中微哽半句话也说不来。
算了，有好几处打了结但也不至于衣衫半露。
年奚见累赘的被子被拿走了，随后便从床上下来，往先前陈宿漓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她在屋里戴着不习惯，虽然眼前这人不怎么讨厌，但是年奚心中就是有种尴尬的感觉难以适应。
楼湮见她下床往外走，不由伸手拦住了她，“去哪？留在屋里休息。”
“想出去。”年奚偏头看他，一双眼睛干干净净，看着楼湮主动回避目光，她只好又重复一遍：“我想出去。”
楼湮拒绝：“不行。”
他后悔了，早该让陈宿漓来照顾年奚。
现在她这个情况光靠他一人完全应付不过来，她提的要求也不是过分，但现在的情况楼湮根本没想放她出去走动。而且他也强硬要求不来，道理的事说给清醒的年奚听她总能顺从地应，但是遇到眼前这个冷漠又异常固执的年奚，他的强硬就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
两人眼对眼一会，楼湮率先败下阵来。
他看着她这一身穿着凌乱的衣裳，手上一变拿出件密不透风的外袍来给她披上，不顾她的挣扎非常坚决地帮她穿上并系好了脖处的系带。
年奚拒绝：“热。”
楼湮不让商量，“想出去就穿着！”
年奚沉默一会，似乎是在思考到底不穿衣服还是出去。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选择穿着衣服，她实在不想再待在里边。她一路往外走，刚推开房门，就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楼湮跟了上来。
年奚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楼湮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不是想出去玩吗？走吧。”
年奚不明白出去玩为什么还要跟一个人，而且她想去找别人玩又不是找他玩，这个人怎么都不会好好想想？
这出门就是真的出门。
永灯城的事还远远没能结束，他们虽然把此地巫修铲除，但是满目疮痍的永灯城需要重建，街上站着众多百姓，男人已经动手在收拾满地的碎石断木，女人们砌好了大石灶，大锅上正熬着热粥。
男人们忙碌着，小孩也在四处走动帮忙。
年奚跟着楼湮出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的景况，繁忙的人间，每个人脸上带着不一样的神色，惨败的世界里仿佛发着异样的光彩。
楼湮看到年奚停了下来，也没有出声询问，两人就这么站着。年奚的眼底都是前边忙碌的人，她只看着这些人都能看很久。
楼湮对这样的她印象特别深刻，就如同当年在红枫山的时候她时常下山行医，他身体尚佳的时候会被允许跟着一同下山。她会到特定的人家走一回，然后复诊拿药不收诊金。
特定人家走完了，就会在红枫山山脚村落的大台子边坐着，等着需要诊治的村民过来。大台子那平常有些老人家坐着纳凉，也有小孩在大台子上扮英雄玩闹。
年奚坐在石台上，医箱放在一边，然后便能看很久很久。
楼湮跟着她一起去的时候，她还会说说话跟他解释这些孩子在做什么游戏，老人在绣什么花，他们谈的是什么话题。但是话说完了，她就安静下来看着，偶尔带上本医书，就这样跟人间融合在一起。
而年奚现在看着这些永灯城百姓的目光就跟当年尤其相似。
“他们在干什么？”年奚主动出声发问。
楼湮简单地解释道：“收拾残局，修缮房子。”
“哦。”年奚看着那破败的房子，自己嘀咕道：“收拾好了就能住。”
楼湮心想，这地方收拾好未必还能住上。
旁边的百姓见到他们两人，有的眼尖认出他们是在城主府的修士，也就是那些在永灯城地动中帮助百姓的修士，十分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年奚霎时有些错愕，也抵不过百姓们的热情，小孩的拿花过来送她，善良的妇人送来洗好的瓜果。她想要拒绝，刚说出口的话却被更热情的声音掩盖过去，只能往旁边看看楼湮，想要他过来帮忙的解围。
楼湮见她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上前去把她从百姓手中解决出来，也把瓜果吃食送还给了百姓，只拿了小孩送的花，顺手给她簪头上去。
年奚想把花给拿下来，楼湮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碰，事情不了了之。
大概是热情的人让她怕了，年奚拉着他的手离开了热闹的地方，刚好就走到了城北醉人居附近。醉人居附近是最难修缮的地方，原先的房子已经被苍郁的草木替代，繁木落在这永灯城内，为冬日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大概是下过雪，树木之上也戴了不少雪冠。
年奚在这木灵盛然的草木下停留甚久，楼湮便陪着她在树底下坐着，等着她什么时候兴趣尽了再回去。
“下雪了。”年奚抬头，看到了永灯城空中缓缓飘落了不少雪花。她说完之后发现一直应和她的某人半声不响，侧目看到楼湮拿着一锦囊翻找着什么。
她看着那锦囊莫名熟悉，下一刻嘴里就被塞进了颗东西。
年奚微微一愣，舌苔上一股冰凉的甜味蔓延开来，“这是什么？”
“糖豆。”楼湮回答，其实是某种药草做的清凉丹。
“凉凉的。”年奚微微眯着眼睛，伸手捞了几片雪花，抓到手里的雪融成水，也是冰凉一片。
风雪渐渐大了，街上嚷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入耳呼呼的风声。
年奚抱膝坐在茂盛的树木下，雪飘到她的面前渐渐迷糊了眼，落雪于修士而言并不会感到寒冷，只是风雪渐大视野不清。
“想回去了。”年奚的声音平静又冷，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句交代。
楼湮用火灵驱雪的时候得来年奚不满的目光，只得陪她在这边淋了一身雪，这会听到她想回去又毫不动身，一天的好脾气也就到头了。
再在这边站着，回头该被寒光阁的人连番取笑。
他见她不动，便直接上前将她抱起，这一举动还未真正得手，就被忽地退后几步的年奚逃了去。
楼湮收回手，“不让我抱你回去，你冲我撒什么娇？”
年奚直接无视了前半句，“什么叫撒娇。”
楼湮一时语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背身蹲下。
年奚看着他的动作，认真地理解了一下，也理不清其中苗头，“你这是在撒娇吗？”
“不让抱那总能背吧？”楼湮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年奚没动。
楼湮居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发觉她眼里充满疑惑，他眉头不觉一跳，不用细想便能知道她又陷入怎样的思考中。
他只好道：“在撒娇，年大夫可以上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211章 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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