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潜羽手心里都是汗，后背湿了一层又一层。
土包？为什么会是土包？这是房子还是坟墓？
此时再回头看老人，老人身旁的那棵树，竟是十人合抱的槐树！
老人还在旁边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变过一丝一毫，月光朗朗，此时也压不住扑面而来的寒气。
“阿哲，阿远不是在跟你打招呼吗？你这孩子，怎的这么……”
云潜羽看向老人指的方向，哪有“阿远”，有的不过是一只从小坟包里探出来的半截手指骨。
打什么招呼？你们鬼都是从自己坟包里爬出来给活人打招呼的？还怪好心得嘞，生怕我看不见是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潜羽硬着头皮：“远哥儿。”
“哎，这才对，小孩家家，走路上要知道叫人，不然显得没家教的。”
家教？什么家教？你们鬼只有“坟教”。
老人用拐杖轻轻敲了敲云潜羽的右小腿，然后走向一个最破旧的小坟包。拐杖杵在地上，用手扒开一层土，那坟包自己就开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口。
云潜羽大惊，什么坟墓啊？还有这种功能？
老人的身体猛然开始剧烈抖动，抖下来一层人皮，皱巴巴堆在地上，然后一堆白骨架子晃晃悠悠钻了出来，貌似对云潜羽一笑，还喊着：“阿哲，怎么还不跟上来？”
跟上？跟你奶奶个腿啊跟，云潜羽扭头就跑。
不知跑了有多远，后面好像没什么跟上来，也没遇见鬼打墙的情况，云潜羽正暗想着结束了，结果“咣”的一下，不知道和什么撞了一个人仰马翻。
“哪个小兔崽子走路不看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有规矩。”
云潜羽晓得是自己没理，翻身就起来就要去扶人：“对不起，对不起。”
那被撞翻的人却一甩袖子：“谁要你扶！你小小年纪一身死气，滚远点，碍了我的道运。”
听见这话，云潜羽也愣住半分，一身死气？什么死气，总不能是坟包里带出来的。
游荡几年，仗着年纪小，云潜羽最会买可怜，当即就跪在地上揪住了那个被撞倒的人衣服，一拽，那人将要起来的身子又摔了下去，很难说这小子不是故意的。
“大师好眼力，我本就是寻常的农夫，一日进山竟惹得鬼缠身，这才四处奔逃，不小心冲撞了大师您呐。”
那人试图起身，结果衣服被拽的太紧，硬生生没起来，为了维持高人风范，就席地而坐，还理了理衣袍：“说吧，怎么回事？”
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是云潜羽的拿手好戏：“大师呐，我一看您就知道是好心的，这真是神明下凡亲自送的机缘……”
那人不耐一摆手：“说重点。”
“大师呐，您是不知道，我是自小孤苦伶仃没人管的，百家饭都轮不到给我吃一口，平日里和狗抢着吃饭的……”
云潜羽和那人啰里啰嗦的讲着遇鬼的遭遇，后面的树荫里藏着人听着，此时也不忍了，伸手扯了扯面前的枝条：“小草，他小时候过得那么惨啊，我们这样戏弄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枝丫摇晃了几下，好像在回答问题。于是树荫里的人自言自语：“你说得对，还是我的真人版鬼故事更重要一些。”
云潜羽自是不知道几步之外的树后面还有人存在，此时正讲到了兴头上，连害怕都淡了。
“你是说，等你反应过来就跟着那老鬼到了一堆坟包那？”
“对对对。”云潜羽忙不迭点头。虽然他好像潜意识不太喜欢老道士，此时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啧，”那道士咂咂嘴，装作为难的样子，手拿着钱袋子颠了颠，“你这事，有些难办啊，这鬼都看上你了，想着拿你回家做儿子呢。”
云潜羽嘴角僵了半分，什么难办，这是点我求财呢，我哪有钱？还有，人家遇鬼都是抢着回去做新郎的，怎么到我这，是要个儿子，难道就没有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看中我这一身皮囊吗？
腹诽不已，但到底是有求于人，在腰间摸了一下，一玉佩，入手温凉，是个好货，舍不得。手又往其他地方摸，没找到装钱的袋子，一点都没感到意外，好像他很久没自己掌管过钱袋子。
啧，云潜羽手又去挠头，惹得头上辫子上的金铃叮叮当当作响。
好东西。
云潜羽拆了辫子，取了金铃：“给，这可是重金打造的一套。”
那道士眼瞥了一下，真小气，一套的金铃就给了一个，还是最小的：“镇鬼要一套金铃法器，哎呀呀，我怎么没有啊。”
看那道士装模作样，在背包里翻来翻去，来回倒腾本来就没有几个的物件。老小子，还敢要一套。
云潜羽换了最大的那个八角金铃：“一个。”
那道士还是翻来覆去的找，大声嘟囔，生怕听不见：“怎么就缺一套金铃？”
云潜羽还想跟道士扯皮，这金铃可是茯苓姐姐看在游园会的份上，好不容易才拿出来，哪能说给就给。
等等？我什么时候有的姐姐？我不是个独生子女？我爸妈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生了个姐姐？还有，游园会是什么？
噢，对，是我和姐姐去城里庙会，这才打了一套金铃，晚上还背着姐姐进山，被一只老鬼看上，要强抢了去做儿子。
两人争执不休，拉拉扯扯。
云潜羽为了这套金铃据理力争，就是不想给出去，两人之间唾沫横飞，却突觉脖子一凉，弯腰避过一阵阴风。
突然反应回来自己的处境，把金铃往道士怀里一塞：“给你了，换命。”
道士有些讶异，云潜羽的反应太快了，按剧本，他高低得受伤才对。此时金铃到手，也不好推脱，道士竟是右手凭空掏出来几张符纸撒在了空中，左手反剪，拖着云潜羽藏在了身后。
大呵：“你孙爷爷在此，何方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还没说完，那阵阴风就避开符纸，抽了道士一巴掌，云潜羽在后面也没扶一把，直接给抽到一边去了，好像还抽出了内伤，趴在地上没起来，吐了一口血。
不是吧，这么弱的？
云潜羽想过路上的野道士不靠谱，但毕竟是一眼看出他身上有死气的，怎么这么不经打。
“什么野道士，半路出家的没本事货，来这里抢人来了。”
阴风渐渐显出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
那道士不知道想办法镇鬼，这时候还能推脱责任：“你是什么倒霉鬼？还真就让你见鬼了？也没听说这山头有鬼啊？”
大惊，什么东西？云潜羽一个鹞子翻身躲过鬼手，翻到道士身前，揪着这人的领子就开始继续逃跑：“回头再收拾你，骗人骗鬼，这下好了，现世报。”
道士被揪起身，又吐了口血，却没跑，挣开云潜羽的手，转身又回去了，贴地一滚，卷了被打散的包袱才准备逃跑。
见状，云潜羽一惊，这么勇的吗？
再仔细一看，真是的，他的金铃还在地上，也学着道士贴地一滚，顺势卷了金铃起身。
那鬼被这样挑衅，没愣过来，就这么看着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卷了东西又跑出了十步远。
鬼大怒，阴风阵阵，树叶哗哗作响。
那道士左手抱着包袱，右手掏了又掏，拿出一物件，似铜镜模样，摆弄了两下，大喊：“往东跑十里，再向西！”
云潜羽大骂：“我怎么知道哪是东？”
“白痴，后转！”
“你个蠢蛋！后面就是鬼，我回头是要把自己送进鬼嘴里吗？”
“信我啊，术业有专攻。”
云潜羽想着我信你个鬼我信，但今天还真就是信个鬼了，牙一咬，右脚一转蹬地，划出一道印子，卸掉向前的力，还真真就向后跑了。
不可思议，两人眼看着离那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百步，五十步，越来越近，都能看清鬼的样子了，云潜羽此时也不管了，闭眼咬牙就是冲。
十步，五步，三步。
头皮都要挨着那鬼的嘴了，结果下一秒，鬼又变在了身后，距离又重新拉大。
体会到道士作用，云潜羽开始谢爷爷谢奶奶，谢祖宗谢仙人，一定得把这道士哄高兴了，生死攸关啊：“我的好哥哥，天下第一的天师，再算算接下来怎么走吧！”
道士也不含糊，看着一大把年纪了，胡子斑白，此时也是紧跟着云潜羽的速度。
“向西！”
“天师大人！这时候谁分得清东西南北？”
“左，左，左！蠢死你算了！”
两个人□□西奔，那阵阴风竟是真的没追上来。
逃出生天之后，东边渐渐显出一抹白。
安全了。
云潜羽没歇，停下来就先给了那道士一拳。那道士正累，此时正走着卸跑步的力，一时不察，又被一拳给干翻了，好家伙，又是一口血。
心里暴跳如雷，却没力气去计较，连诘问都力不从心，气虚竟还显出些没理来：“你干什么，啊，哪有你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云潜羽此时又察觉出一丝违和感，他的体力也太好了吧，跑了一晚上，这道士都累成这样，为何他毫无感觉，还觉得神清气爽。
但是这丝违和感立马被道士的诘问给压下去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怎么好意思说的，你不是道士吗？镇鬼都不会？被鬼一巴掌抽过去，结果趴地上吐血半升？”
道士也此时稍稍缓过来气，觉着这小子不懂事：“你懂个屁你懂，镇鬼需要灵力，灵力就要灵根，这天下，凡人何其多也？”
云潜羽也不甘其弱：“那你装什么装？要不是你我早跑出来了，至于后面被鬼撵的那么狼狈。”
想到今晚这一遭确实有自己的原因，道士尴尬地捋捋胡子：“怎么能这么算呢？”后又想到了什么，理直气壮了起来：
“没我，你还在给鬼当儿子呢！”
两人互相指责，谁也不让谁。
“小荷！”
一声清呵，但是两人似乎没有听见，只有躲在树干里的身影颤了颤，那树好像也害怕，连把那人从树干里吐了出来，装作自己是普通的一棵树。
再也不敢断更了（bushi）
下次再也不敢了（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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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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