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要看到……
她的眼里从此只有自己的样子。
不再是抗拒……怜悯…
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家世,而是爱意,真实的爱意,是妻子对丈夫的爱。
可是高洋此刻还不能证明。
他所有的心思和情绪目前都还只能用痴傻来掩饰。
高洋连忙道:“真的。我…我发誓,我…我…我…”
他急得抓耳挠腮,却像是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笑着:“我…我会给你抓兔子,很多很多兔子。”
李祖娥终于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洋便也傻笑起来,他伸出手似乎想去牵她,却又不敢的缩着。
两人的满腔心思似乎也都随着这满天的桃花飞舞着,像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未来的人生究竟会飘向何方,落到何处。
只知道两个人的生命,从此就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他们只在那里默然地待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说了许多。
直到高欢带着高洋告辞。
父母素来疼她,可是在高家的滔天权势面前,他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父亲沉默不语,而母亲絮絮地劝说着这桩婚事对李家满门的好处。
而李祖娥的心,却只陷入到了对未来无尽的迷茫和失落中。
李萱华来的时候,李祖娥正倚在庭院池塘前瞧着水里抢食的鲤鱼发着怔,连最爱的秋千都已经空了好几日,在朝阳里孤独的送着春风,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李萱华也出自赵郡李氏,她的父亲李徽伯和李祖娥的父亲李希宗同出李氏家族,虽为远方表亲,但是同在官场,两家来往也颇多,因此两家子女也往来甚密。
李祖娥在辈分上虽然要唤李萱华一声姑姑,但是李萱华却比她大不了几岁。
两人年岁相当,加上李萱华性子活泼率真,善于骑马驾车,李祖娥虽然表面娴静,内心却也仍是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叛逆,也羡慕着李萱华的潇洒肆意。
两人一静一动,一来二往的,便结为了闺中密友,时常谈心出游、吟诗作词。
李萱华从回廊那头走过来的时候李祖娥尚且还在出神发愣。
她嘘一声止住绿鬟她们这些丫鬟的问候,悄无声息绕到了李祖娥身后,然后一下子捂住了李祖娥的眼睛,故意压低嗓音道:“猜猜我是谁?”
李祖娥也笑了起来,落下她的手:“阿萱!”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莫不成是哪家公子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李萱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和李祖娥的娴雅端庄不同,十五六岁的她已出落的美艳明媚,像极了一朵肆然盛放的蔷薇花。
面对她的打趣,李祖娥娇哼一声:“胡说什么呢。”
李萱华表面笑盈盈的,眸色却沉了两分,问道:“听说,你父亲要将你许给高家二公子了?”
李萱华的话瞬间又浇熄了李祖娥看见挚友的欢悦,她就像一朵打了霜的花怏怏地转过头去,望着水面,闷闷应了一声。
李萱华也罕见地沉默了下来,李祖娥望去,只见她素来明媚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怅然,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父亲说要将我许给高慎。”
李祖娥先是惊讶,后是疑惑:“高慎?”
她似乎从哥哥那里听过这个名字,却也不大了解,只问到:“是高丞相身边的?”
对于高家的情况,李祖娥听得一二,却知道的并不清楚,毕竟对于她这种闺阁女儿,对外面的世界朝堂上的政势所知道有限。
哪怕她少时经常因好奇缠着哥哥们追问,又或是通过李昌仪闺话谈论,然而近来哥哥们忙碌,李萱华又难得来一次,她只好独自读书抚琴,打发时光。
李萱华皱着脸靠在栏前,望着池中的鱼儿。
“是啊,大丞相身边的人,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头子,已经娶了一个崔氏,见了我一面,仗着权势便向大丞相提出想要娶我。我说,除非你把那崔氏休了,否则我宁死也不嫁给你做妾。”
李祖娥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这番话说的无礼放肆,倒也只有李萱华敢说了。
而李萱华狡黠一笑。
“那老头怎么可能把崔氏休了。你知道他的妻子是谁吗?”
“谁啊?”
“高丞相身边的心腹崔暹的妹妹,出身博陵崔氏,岂是那般好休弃的。”
博陵崔氏门第有多显赫,李祖娥自然知晓,因她的母亲崔幼妃便是出自博陵崔氏,虽然和崔暹不是出自同一宗,却也是不同分支,有些远亲关系。
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层叠的姻亲网就如同交错的蛛网棋盘铺散开来。
在这个棋面上,个人都只是棋子,她们的意愿和想法,个人的幸福显得那般渺小和微不足道。
母亲曾经就一再说过,儿女家的婚事并非个人之事,也并非凭借着一时意气、感情用事,而是事关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事。
李祖娥忧虑道:“可是……如果他既不愿意休崔氏,又想强娶你,那该如何?你当真要……”
她说不出“寻死”二字,就像她得知父母要将她嫁给高洋那个傻子时也不曾有过任何轻生的念头只是默默委屈一样。
她的命似乎也并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这个家族。
似乎父母生了她,家族养了她,她便应该如此,哪怕她并不愿意。
而她倘若拒婚,得罪了高丞相,便会牵累所有人,而她离开了家族和父母,也根本无法在这个乱世中存活。
这便是身为女子生命的残酷。
李萱华沉默了一会,终是抿唇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在这一刻,李祖娥似乎从她的眼底看见了那份挣扎和不甘,就和自己当初得知和高洋婚事的那一刻一样。
果然,李萱华叹息道:“大抵…这就是女子的命运吧。”
她从一旁的枝头上摘下了一簇花,然后揉碎了撒进池子里。
两人默默看着花瓣逐渐散开随水而流。
“你嫁的…好歹是高丞相之子。”
半天,李萱华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又怕惹她伤心一般连忙转移了话题。
“说到高家,你可听过高家那位世子爷?到时候你若是嫁过去了,可千万得小心他。”
李祖娥懵懵懂懂的抬头:“为何?”
高欢世子高澄在东魏赫赫有名,李祖娥自然也是在父兄交谈时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何况元善见的妹妹,曾经和自己也自幼相识的冯翊公主元仲华便是在七岁的时候就嫁给了这位高世子。
而身为高欢的嫡长子,高澄自幼便聪慧过人,能言善辩,深得父母器重喜爱。
他十岁时便独自出马,招降了北魏名将高敖曹。
十一岁又以高欢特使的身份,两次前去洛阳朝觐孝武帝元修,十五岁便入朝辅政,被东魏帝拜为大将军,封为渤海王,后又兼任吏部尚书。
朝臣们曾因他年少而轻视他,后面却纷纷赞其有胆识、有气魄。
就连父亲也曾夸过高澄少年英姿,风采卓绝。
这样一个在群臣眼里纷纷赞叹到近乎完美的世子,需要注意什么?
李祖娥不知李萱华之意,很是不解。
只是提到高澄时,她难免又想到高洋,不禁想到这两人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何看上去差距却如此之大?
若是预知和亲历高澄后面的一系列行为,想必李祖娥此刻会立刻收回这番评价和感叹。
而单纯的她此时自然也是不知道高澄私下里那流传甚广的荒唐事。
李萱华接下来的话也瞬间颠覆了高澄在李祖娥心里的“完美”印象。
李萱华撇了撇嘴道:“听说他虽然长得好,可是性格狂傲,而且极为好色……”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听说曾还因为私通庶母差点被丞相废去世子之位。”
李祖娥刚接过绿鬟递过来的冰酪饮喝了一口被呛咳嗽了好几声,少女的八卦之心被勾起来,暂时驱散了要即将嫁入高家的阴霾与不安。
“真的假的?然后呢?那高丞相后面便就这样算了?”
李萱华便将高澄如何在十五岁时私通父亲宠妾郑大车,又如何被侍女告发后惹得高欢震怒被暴打一百棍后囚禁起来,导致和母亲娄昭君的音讯都被断绝,最后只能求救高欢身边的好友司马子如等事细细说来。
“……最后通过司马子如的一番操作,说世子私通郑大车之事乃是侍女诬陷,最后高丞相才和高世子母子和好。”
但是此事却依然在私下传开了。
李祖娥听得是目瞪口呆,她一边惊叹高澄的胆大和荒唐,一方面又忍不住为元仲华不平。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已属寻常,但如此不顾颜面,荒唐好色私通庶母还闹得世人皆知的也是世上少有。
她又忍不住问道:“会不会…真是诬陷?”
但转念一想,那些婢女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无端端地诬陷主子?
尽管对此传闻存有疑惑,李祖娥内心仍然禁不住有些忧虑起日后若真嫁给高洋这个傻子,该如何面对这个表面俊美内心“恶魔”,传闻中行为放荡荒唐的大伯了。
而李萱华见此便安慰道:“高家那么大,你嫁过去又常居后院,恐怕日后也难有见面的机会,倘若日后见到,离远些便是了。”
李祖娥心想也是,高家府邸那么大,兄弟姐妹众多,想来低调行事便也就会相安无事了。
何况她觉得自己毕竟也没亲眼见过高澄,只听得这样一番传闻便觉得他放荡可能太过武断。
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接受未来会嫁给高洋这个事实,甚至已经在想未来将要如何融入夫家生活。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李萱华才离开,她们还约好了待明年三月的时候一起踏春出游,哪怕她们内心都已隐隐觉得,未必还会有这个机会。
而在桃花凋零的时候,李祖娥得到了东魏帝元善见要迎娶高欢次女高澈为皇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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