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昔日看似尊贵却身不由己的北齐天子,如今却被废黜为臣。
而摧毁了他尊严、篡夺了他帝位的,是自己的丈夫。
他会怪自己吗?
李祖娥在看到元善见的那一刻,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们之间,除了隔了十载不到的光阴,还有这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身份之差。
而元善见从入座起,便一直沉默,敬酒时声音亦十分平静,丝毫不见怨色。
他微微抬眸时,目光似是在李祖娥身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瞬的复杂情绪,也很快垂眸,随杯中酒饮入腹内。
胡歌汉舞,宫灯如昼,映着北齐初立的繁盛之景。
李祖娥端起酒杯,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般,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勉强喝完了那杯酒,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于是她向高洋告罪,起身去了后殿。
那股难受自心底蔓延开来,她伏在窗边,大口地喘息着,止不住地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绿鬟在身边急得团团转:“哎呀,娘娘这是什么了?奴婢去请太医。”
“不必。”
李祖娥扶着桌沿,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兴许只是…今日太累了。”
她抬头望向高高悬在皇城之上的月亮:“本宫想出去透透气。”
李祖娥强撑着,站起身来,绿鬟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二人走出宫殿,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周围静悄悄的。
绿鬟见她神情恍惚,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月光如水,映照在青石宫道上。
李祖娥缓缓走着,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却又快得像影子一般,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抓不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直到绿鬟轻轻惊呼一声:“中山王殿下!”
李祖娥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见元善见站在不远处,月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就站在梅树下,正静静望着月色,显然也是出来透气的。
李祖娥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看见了元善见。
月色朦胧,她紧紧捏着手中的锦帕,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是一场梦。
两人视线在此刻相撞,不同于宴席上的克制。
在这一瞬间,他们的心似乎都重重撞在了一起,眸里翻涌的是排山倒海的情绪。
直到元善见走近了些,向她行了一礼:“娘娘。”
元善见的腰上还别着那枚她送的玉佩。
李祖娥的眼泪骤然就砸了下来。
她不知所措,也不敢再看他,只惶然转过身去。
一阵静寂后,元善见先开了口:“臣…”
他声音沙哑,低低滚出两个字:“告退。”
元善见躬身一礼,转身就走,他走得极快,像是生怕自己走慢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而李祖娥浑身发抖,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眼泪却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站住。”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她眼泪婆娑地转过头去,看见元善见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可是,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说什么?
又敢再说什么呢?不过是旧日相识,天各一方罢了。
说什么都太迟了。
她该唤他什么…
善见哥哥,还是,中山王殿下。
千言万语堵在二人喉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元善见背对着她,一动未动。
月色洒在他白色的衣袍上,翩然皎洁。
“皇嫂。”
一个清清冷冷尚带着少年气的声音骤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死寂。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回廊的阴影处,有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是高湛。
李祖娥心里一惊,下意识侧身拭去泪痕。
元善见已经先一步朝高湛微微拱手:“长广王殿下。”
高湛的面容隐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只听见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意和陌生。
“中山王不在殿内陪皇兄饮酒,倒有闲情雅兴来此观月赏梅?”
元善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本王…喝得有些醉了,出来透透气。”
李祖娥突然觉得有些冷,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
高湛却是低笑了一声,他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慢慢走到了元善见身边,微微侧头:“中山王刚刚是在和我皇嫂说话?”
李祖娥只觉得此时的高湛有点奇怪,他对元善见毫不遮掩地流露出强烈且明显的敌意,那个在自己面前素来乖顺讨喜的孩子,怎么突然看起来这么陌生奇怪?
她抿了抿唇,那声阿湛被她咽下,她换了更符合礼仪的称呼,带了些提醒和阿嫂的威严:“长广王。”
她没有注意到高湛的身子微微一僵,手也微微握紧了。
高湛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死死盯着元善见。
“是的。”元善见低声道:“本王…是在向娘娘行礼。”
十四岁的高湛已经高大俊美,站在元善见面前,那股气势也毫不逊色,甚至略胜一筹。
“行礼?”高湛声音虽轻,压迫感却十足:“那中山王殿下可要小心,可莫要喝醉了酒,行错了礼,认错了人。毕竟——”
他一字一句,满是警告:“皇嫂并非我阿姐,也并非当初的赵郡李氏女,她如今可是——北齐的皇后。”
高湛咬紧了北齐皇后四字,却让李祖娥心里一闷,就像突然把一副沉重的镣铐突然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元善见垂眸一言不发的模样让李祖娥心里一阵阵发酸。
“长广王!”她抬高了声音,却正好迎上高湛望过来的眼神。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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