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笑了。
“阿嫂,你以为单凭你和殷儿孤儿寡母,哦…还有那个如今毫无实权只会和稀泥的杨愔,就能镇得住这即将沸腾的油锅,就能让高殷顺利上位,安安稳稳坐上龙椅吗?”
高湛将一个瓶子塞进她掌心,压低声音,如同耳语:“现如今,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
“杀了他。”
“臣弟来护殷儿顺利即位。”
李祖娥瞳孔微缩,身子僵硬到动弹不得,她颤了颤唇,惊恐地望向高湛,似乎不敢相信刚刚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高湛。
“你…”
高湛俯身凝视着她,他看起来是那般的真诚、无害。
可是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却涌着无法掩饰的阴郁和狠戾,流露着深不可测的冷意。
她无法将眼前的高湛和当初那个纯真的孩童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李祖娥无数复杂情绪横在心里,最终却只艰难吐出六个字。
“步落稽…你变了。”
高湛神色微微一滞,那看似无辜的模样稍微裂开一道浅浅的缝,眸里郁色和寒霜缓缓凝聚,却轻轻笑了一声。
“那阿嫂认识的步落稽是怎样的?”
“是年幼时只知玩耍,哭着闹着想要阿嫂拿饴糖来哄的步落稽?还是那个只能跟在兄长身后亦步亦趋、惟命是从的步落稽?”
他盯着李祖娥,反问道:“究竟是臣弟变了,还是阿嫂变了?”
高湛的声音微涩,尾音还勾勒着两三分莫名的委屈。
他伸手握住李祖娥的肩膀,一字一句。
“臣弟之心,从未变过。”
高湛此时的目光就如蛛网一般缠在她身上,他眸底翻涌起来的是惊涛骇浪的浪潮,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正排山倒海而来,却只令人觉得窒息惊惧,亦压得李祖娥喘不上气来。
悲悯的神佛敛目合掌,正静静注视着这荒诞的一幕。
李祖娥身子僵硬,如同落入蛛网、正惊慌失措,扑动这翅膀苦苦挣扎的猎物。
高湛却不容她继续逃避,继续道:“臣弟今日前来,既为阿嫂,也为北齐江山。臣弟既然敢来,就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若阿嫂不信臣弟,大可告发,死在阿嫂手里,我高湛心甘情愿。”
李祖娥都不知道高湛何时离开的寺庙。
她恍惚着站在那里,只见秋风裹着庭院的枯叶,拂动着佛像前的黄色帷幔。
他留下的那个白玉瓷瓶就那样被放在神佛眼下,里面装着的,是足以将一个人送入地狱的致命毒药。
“快则三日,慢也不会超过七天。”
在悲悯敛目的佛祖面前,这份杀意,又显得何其可笑?
何其可怕?
李祖娥抬头望过去,那股自私恐惧和良知仁慈正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缠斗。
她重新拿过念珠,阖上双目,凝神默颂,然而高洋狰狞的面孔,殷儿惊惧的脸和高湛那双炙热的像是要把人灼烧的双眸却在脑海里交替出现。
曾经那些回忆往事,那些或是美好温暖,或是带着鲜血杀戮的一幕幕逐渐混成一团止也止不住地往心头涌。
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听高湛的,杀了他,他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夫君了。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不,如果杀了他,你和那些…那些满手染血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闭着眼眸,紧紧蹙着眉,心绪就像被风吹起于半空中打转的落叶,纷乱繁杂。
而那个精美的小瓷瓶,就静静地放在佛祖的眼下,放在她面前。
——放在她看似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犹豫着,神佛似乎亦在冥冥之中,替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绿鬟前来送膳时,犹犹豫豫提了一句。
“陛下去晋阳了。”
暮风四起时,诺大的宫门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高洋北巡晋阳的仪仗车队在禁卫军的簇拥下,正渐渐消失在邺城官道的尽头。
而高高的城楼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正飞快的跑上城楼:“父皇!!父皇!”
一声声稚嫩急切的呼唤被秋风吹散在了尘埃里。
高绍德和高宝德兄妹二人跑到城楼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努力踮起脚尖,眼巴巴地看着那旌旗华盖渐渐远去。
他们额上甚至还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见追不上父亲的车队了,高宝德禁不住埋怨道:“还是没赶上!父皇的车驾都变成小蚂蚁了!二哥都怪你!非要回去拿那个破盒子!不然…不然…”
她沮丧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里还未送到父亲手上的“礼物”。
高绍德也满脸失落,梗着脖子反驳,声音里还带着喘:“才不是怪我呢!是你…你自己跑一半说发簪歪了要整理才没追上呢!哼!”
他下意识抱紧了自己怀里那个木盒,扭过脸去又巴巴盯着远去的车驾,一边嘟囔。
“而且我的盒子才不破呢!里面放的可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原来是这两兄妹早上起床时,突然分别在各自的脖子上摸到了一枚平安扣。
两枚平安扣上,还各自刻有他们的名字。嬷嬷说,昨晚皇上去过他们宫里,在他们榻边坐了一会儿。
他们满心欢喜,想着,这定是父皇送给他们的生辰礼物。
兄妹俩尚且年幼,他们虽隐隐听说过父亲的“可怕”,但是却不像兄长高殷那般,会直面父亲的残忍暴戾。
而高绍德作为皇子虽然多次也目睹过父亲鞭打亲王群臣,却也仍然无法改变他骨子里对父亲的敬佩和依赖。
和高殷的仁弱不同,他骨子里浸透的高洋的另一面,因此高洋对他并不像高殷那般严苛,态度自然也更加喜爱放纵。
而李祖娥也从未向他们兄妹俩透露过宫墙之内的腥风血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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