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华走进来。
此时的她云鬓高挽，金钗微摇，身着一件艳丽的石榴红棉裙，衬得肌肤胜雪，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移动的燃烧的火焰般，甚至显得整个偏厅都亮了三分，光彩夺目，美得让人为之一窒。
她好像和从前并没什么不同，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她，也是这般明艳、张扬、肆然。
但是此刻的她眉梢眼角却多了一些冷意和沉郁，像明明怒放的花枝上压了两三重厚厚的积雪。
李萱华的步伐不急不徐、腰背挺得笔直，带着一股有些刻意的挑衅的却又近乎破碎的骄傲。
她来到元仲华和李祖娥面前行礼，声音平稳。
“妾身李氏，拜见世子妃，拜见二夫人。”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元仲华，和李祖娥的视线相触。
李萱华突然流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而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发着亮，带着少女的天真、娇憨，对未来的憧憬喜悦，而是变得像是一块玉，一块冰，淡淡的，静静的，压着心底那些无法再诉诸于口的情绪。
李祖娥的眼圈突然有些发酸。
她想过李萱华可能会悲痛，会麻木，但是却没有想到此刻会再看到如此复杂的她，明明依然亮的像团火，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横亘在两人中间。
好似什么都变了一样。
李祖娥心底的那些同情、隐忧在此刻不断涌出。
她竟有些受不住，受不住好友这般看着自己。
她那双眼睛似乎也在告诉自己，我挺好的，不必担心。
宋氏又开口打破了沉寂，带着玩味。
“萱华妹妹气色看着好多了，看来世子爷的怜惜，果然是良药。”
李萱华这才回头望向宋氏，唇角微微勾起。
“宋姐姐说笑了。世子爷待妾恩重如山，妾感激不已，自当…尽心侍奉。”
她的语气平静，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李祖娥忍不住握紧了手帕。
宋氏目光落在李萱华腕间的那对白玉镯上，眸子里难以掩饰的妒火和阴郁。
李祖娥本想问她一句还好吗…
可是看到此时此景，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
阿萱变了许多，变得…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是真的甘心认命了吗。
李祖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萱华站在她面前，却也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直到元仲华轻声哎呀一声，她轻轻抚上隆起的腹部，声音依然轻柔。
“阿娥妹妹，我突然身子有些乏了…”
李祖娥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连忙起身行礼。
“那…我们便先回去了。日后有空，再来拜见阿嫂。”
她望向李萱华，轻声道：“阿萱，好好保重自己。”
李萱华望向她，又很快又很快移开了眼眸，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祖娥在一瞬间捕捉到了她深藏眼底的痛苦和屈辱，捕捉到了她那被高澄一点点碾碎的骄傲和自尊，心里猛地一痛，只能渐渐转身，两步回首地往外走。
李祖娥刚出府，便觉得空气里的那股压抑一点点散尽。
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精致华美的楼台亭榭和深深的一眼看不到头的庭院。
此时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树影婆娑起舞，温暖的日色透过枝叶映在红墙之上，呈现斑驳陆离的光斑。
李祖娥带着绿鬟从高澄院落里出来，心神未定、步履匆匆，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院落。
未料却在转角回廊处撞见她最不想撞见、自入府以来便一心只想避着的人。
——高澄。
他不知从何处转出，带着一身酒气和胜利者的得意，显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高大的身躯直接纵身挡住了李祖娥的去路。
衣襟上的熟悉的熏香混着酒香扑鼻而来。
“弟妇这是打哪儿回来？脸色这么白，可是被谁欺负了？”
他明知故问，语气轻佻，带着一丝戏谑，眸色里的暗火愈发浓烈，带着毫不遮掩的兴奋。
就像是猛禽终于等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撞上门来。
高澄的目光也肆无忌惮地在李祖娥苍白的脸上和微微起伏的胸口间游移。
李祖娥哪里料到好死不死真会这般巧，正好撞上他，心里猛地一惊。
她下意识后退三步，强压心头恐惧和厌恶，低头行礼。
“见过长兄。妾身刚探望完阿嫂，身体无恙，多谢阿兄关心。”
她声音尽量保持的平稳，尾音却依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高澄非但没让开，反而又逼近一步。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李祖娥又往后退了一步，高澄似笑非笑。
“探望仲华？弟妇入府半年，此前从未踏过我这院子，今日倒是…稀奇。”
他眼眸紧紧盯着李祖娥，竟伸出手来，作势要拂开李祖娥额前被风吹乱的青丝，轻薄放肆。
“弟妇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我那傻弟弟，可懂得……怜香惜玉？”
高澄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肌肤。
李祖娥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她想后退，身后却不知何时已抵到了廊柱，想绕过去，他高大的身躯却已经像山一般将自己挡住，想呵斥却又怕激怒这禽兽。
一旁的绿鬟吓得脸色苍白，想上前又不敢，急得快哭出来。
他们都没有看到此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出现在回廊拐角处。
正是刚刚在外面疯玩了一通回来的高湛，和高澄的长子高孝瑜。
高湛虽然和高孝瑜差了一个辈分，但是他和自己其他哥哥年龄差距太大，因此和其他同辈分的兄弟们都玩不到一起，反而和名义上的侄子高孝瑜感情深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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