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惹得众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声。
斛律世雄站在那里,内心有些天人交战,一边是父亲先前严厉的警告,一边是高宝德那娇俏的面孔。
自己那天把海东青送过去时,她是那么喜爱欢喜…
斛律世雄一想到高宝德可能正对着不吃不喝的幼鸟手足无措、甚至眼圈发红的样子,心里就像是猫抓样的难受。
而段德举和斛律世雄从小长大,哪里不懂他的心思,自然也看出了他心里的挣扎和顾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也难得正经了些。
“喂,说真的。就去看看鸟,教教怎么喂,总不能让公主觉得咱们晋阳儿郎送出去的礼物没两天就死了,多丢面儿啊?速去速回,你阿爷若是问起…呃…我们就说你去军营巡查了!”
段德举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简直就是给斛律世雄找了个绝佳的理由,把他心底的那根本就疯长的嫩苗又瞬间拔了三尺高。
斛律世雄站在那里,听了这话,眼睛咻的一样亮了起来,脸上的挣扎纠结也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没错!他又不是去做什么别的事,他就是担心鸟嘛!
嗯…特殊情况!
何况这还是公主主动来找他,召见他的!可不算是他私自进宫!
斛律世雄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有理,越想就越兴奋,心里的郁闷情绪也立刻一扫而空。
他甚至都等不及让侍从备马了,径直顺手就牵过一匹最快的马,翻身而上。
“你们都给老子把嘴巴闭严实点!”
他凶狠狠地瞪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故意强调。
“老子是去看鸟了!谁敢胡说八道!回来老子就扒了他的皮!”
不等其他人说话,他猛地一抽马鞭,就朝着皇宫方向就疾驰而去。
其他晋阳子弟上前,看着他那一骑绝尘的背影,纷纷唏嘘。
“啧啧,这就走了?刚刚谁还发誓说再也不进宫惹他阿爷生气的?”
“完了完了,我看世雄阿兄这病…济世堂的老神医来了都难治哈哈哈。”
斛律世雄哪儿还听得见背后的调侃,风声在他的耳畔呼啸而过,此时什么禁令,什么后果,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的眼前,只有那两只不吃东西的扁毛畜牲,还有…高宝德那张越来越清晰的灿烂笑脸。
他在内侍的引领下,一路疾驰入了宫,枝头坠下的残花都被轻快的马蹄踩得在空气中直打旋。
斛律世雄心里既焦灼,又带着隐隐的期盼,一边想着高宝德这会儿是在着急的掉眼泪,还是在眼巴巴地盼着他来。
他想着他好几天都没入宫了,高宝德见到他来,会不会开心?
想到高宝德看见自己后那眼睛一亮,又是欣喜又是激动的样子,斛律世雄心头的那团火仿佛就在春风里燃得愈发火热。
他像是一阵风似的,几乎不经通传就进了公主殿。
“公主!”
然而他没有看到高宝德正对着鸟笼手足无措的模样,反而看到了她正和一个小郎君坐在花树旁边的青石凳上,脸上还流露出隐隐的笑意。
两个人中间摊着一卷书,头几乎凑在一起,此时正低声交谈着什么,态度自然,又显得有些亲密。
而那两只听说不肯进食的海东青幼雏,此时正安静地蹲在一旁的架子上,时不时啄食着里面新鲜的肉条,看起来并不像是一副没有精神、病怏怏的模样。
斛律世雄的脚步猛地顿在那里,脸上急切和担忧的神色也凝固了,心里从懵怔,到觉得自己被欺骗和玩弄,汹涌的怒火突然就涌了上来。
高宝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斛律世雄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正死死地盯着她们,连忙起身。
“斛律世雄?你来了?你送的鸟可真难伺候,昨日也不知怎的,就是不肯吃东西,可吓死本公主了!”
而斛律世雄的目光却死死落在一旁从容起身、朝自己彬彬行礼的小郎君身上,他完全无视了高宝德的话,脸黑的像锅盖。
“他怎么在这儿?”
此时站在高宝德身边的小郎君正是尉世辨。
在这晋阳宫里,中山郡长公主这六个字已经让许多人避之不及了。
就像曾在邺城皇宫一样,越来越多的贵族子弟都把高绍德两兄妹当成“麻烦”,不敢与之有过多接触。
因此高宝德平时也只能多去书斋打发时光。
从前斛律世雄经常进宫,他性子有趣,高宝德觉得有时逗逗他也挺好玩。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斛律世雄都没有入宫了,所以高宝德日常除了喂鸟,也只能泡在书斋里了。
没想到尉世辨也爱看书,常来书斋。
两人兴趣相投,年纪相仿,一来二去的,便渐渐熟识了。
何况对高宝德而言,尉世辨不仅颇有学识,而且性格文雅沉静,他也不会嘲笑自己,不会对自己无礼,而且似乎也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故意远离自己。
而尉世辨仿佛没感受到斛律世雄脸上那明显的敌意,微微起身一礼,浑身都流露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优雅矜贵之气。
“世雄阿兄。”
他声音温和地解释:“方才我来给公主殿下送书,恰逢殿下为海东青之事忧心。我正好在书里看过些驯鹰的皮毛,见这幼鸟喙部似有旧伤,咀嚼不便,便建议将肉条切得更细软些,又添了些蛋液。所幸,它们肯进食了。”
他三言两语地解释了经过,语气平缓,条理清晰,却更衬得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斛律世雄像个笑话。
斛律世雄眼里的怒火更盛了,狠狠地瞪着他。
而高宝德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声的电闪雷鸣,反而笑着补充,脸上也流露出了对尉世辨的赞许。
“就是!多亏了尉郎君心细,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所在了。你那会儿又不在,我可不得找别人帮忙嘛。”
高宝德的话说着无意,却又给斛律世雄心头上添了一把火,简直让他的怒气直冲头顶,只觉得自己这时候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担心她的鸟,担心她会急哭,违抗父命巴巴的跑来,结果看到的却是她和别人相谈甚欢!
而且问题还已经被这个他最看不顺眼的小白脸给解决了!
斛律世雄看着尉世辨和高宝德,心里简直像是被灌了一坛陈年老醋,醋得他头顶生烟,咬牙切齿。
“好!看来是臣多管闲事了!”
“公主殿下既然有了更细心,更有才的人帮忙,还要我这粗人莽夫来做什么?这鸟既然这么听他的话,不如干脆送给他养算了!”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想着,等出了宫就要找个理由把尉世辨这小子狠狠揍一顿,让他趁自己不在来献殷勤!
高宝德听出斛律世雄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也有些恼了。
“斛律世雄!你发什么疯?本公主好心让人去找你,你一来就阴阳怪气的!尉郎君也是好心帮忙!”
尉世辨适时上前一步,挡在高宝德身前半步。
“世雄阿兄,公主殿下只是忧心爱鸟,我等臣子,只是尽力为殿下分忧罢了。”
斛律世雄本就心里吃味,此时听见尉世辨这番虽显稚嫩却又听起来世故圆滑的话语,又看到他以这副保护性十足的姿态站在高宝德面前。
这对他而言,简直相当于**裸的挑衅,也彻底激怒了他。
瞬间,高延宗的警告、父亲的高压,求而不得的憋闷和此时眼前这对瞧起来刺眼“璧人”带来的难堪,种种全部爆发出来,涌上斛律世雄的心头。
他也等不了出宫之后再找理由教训尉世辨了,本就桀骜的少年本性和骨子里的冲动鲁莽使得斛律世雄完全忘记了场合和后果,他瞬间就像只被激怒的豹子,直接冲上去对着尉世辨的脸就是一拳。
“分你娘的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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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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