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叫罗希。比张勇小两岁。为了让父亲放心有个稳定工作,80年他毕业后回到家乡,跟着张勇师父学习工作,月余后他像所里老手一样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调解办案。那会制式衣服还是白色上衣蓝色裤子。每天早上,父亲会将热水倒进茶缸,一点点烫平衣服上的褶皱。
那会张勇是所里最精神最年轻最养眼的一个。
养父给张勇写信说弟弟变得沉稳内敛严格自律,但又怕他太勇敢不懂的保护自己,常常彻夜难眠坐在门口借着月光扎簸箕。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离开龙湾时,张勇和林周像老朋友一样开玩笑,迎着夕阳嗷嗷唱歌。奈何林周五音不全,把张勇逗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张勇从没听过那么难听的歌,摇篮曲都能让她唱出断气的感觉。
折腾一个小时,张勇躺在后排睡了。林周拿到这单尾款,必须在天黑前回城去探望一个准备手术的朋友,她叫赵易。她刚经历被辞退,房东限期一周腾房,接着每年定期体检查出肺癌必须尽早手术。
凌晨一点四十四分,林周边开车边薅头发才连夜抵达医院。
看着张勇在后面睡的踏实安稳,林周把椅背稍微向后调低些,脸埋进大衣里蜷缩着也沉沉的睡了。以前一个人赶路去外拍,她总是睡眠很浅有一点声响都会惊醒,两个小时醒来又会坐那发懵一阵才想起要忙什么。
这次她一觉睡到早上七点。赶早来看病的人们陆续把停车区域占满,林周锁了车排队帮赵易存住院费。张勇靠着一楼的承重柱,抱着双臂对经过身边的人看的特别认真。他还顺手扶了一位送外卖的小哥,心满意足笑着叮嘱那个人慢点。但外卖小哥根本看不见张勇,还边走边骂了一句卧~槽真晦气差点摔倒。
林周看在眼里,心像被狠狠踹了一脚特别疼。她戴上耳机走到张勇身边,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低头整理收据,“在这别乱跑,等我下来找你。”
张勇扒开一只眼,撵她赶紧办事不要啰嗦。
林周冲进电梯,她怕自己眼里进沙子。电梯门自动关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在前面,赵易穿着大衣蹲在后面角落。看到林周后,两位只靠手机联系的朋友终于拥抱到彼此。
“你咋这么快就到了?熬夜开车不安全。”赵易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林周捏着她干瘪的脸,赌气说:“叫你工作时候多吃点就偏要减肥,这回需要肥肉抗住术后恢复,现借给你都赶不上。”
两个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带哭腔互损对方。比如你怎么穿的跟个病号似的,你怎么跟个流浪汉似的不修边幅,你有朝廷的救济粮吗?你就不想着给我打包点外卖回来吗?站在旁边的保洁阿姨和病人家属被逗笑。
到了病房,赵易的妈妈在床上睡觉。林周不忍心打扰阿姨休息,拉着赵易进了楼梯间才把一张卡交给她,“钱不多,你先用着。等以后慢慢还,我要是后面没工作,就指着每月在你这领饭费了。”
赵易咧嘴大哭,看到走上来的医生又捂嘴面对墙站着,哭的一抽一抽。
“你别哭了。我楼下还有个朋友等着,等你手术完出来记得让阿姨告诉我一声。”林周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往楼下走。
赵易蹲在那边抹眼泪边哭着说,“你要好好的,项目会一个接一个,相机也换一个新的。得给我和妈妈拍一张新的全家福!”
林周挥挥手,一口气从九楼跑到六楼,整理好情绪坐电梯直达一楼。
张勇在一楼来回溜达,看着人们用手机付款,电梯开合会带走或送来不同的人。他感慨这个世界真方便,又想起养父经常忍着全身疼痛还要为他俩操持一切。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人为养父养老送终,家里漏雨的房顶有没有人给修补,会不会有人帮养父劈柴码好一整面墙。
张勇摸着上衣口袋轻拍两下。听到一声声绝望哭泣,抬头看见一家人推着盖着白布的平板车。女主人掩面哭泣,她身后是来帮忙的亲戚朋友。显然白布下躺着的是这家男主人……
这场面,张勇还记得。84年6月初,那天落日余晖时金色阳光落在屋前,弟弟被同事们抬回家放到院子中间,也是盖着白布。养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手脚并用爬到儿子身边,双手颤抖捏捏胳膊,贴贴手心,拍拍胸膛,却一直不敢掀开白布。家乡有习俗眼泪不能落到亲人身上……怕他们心软不愿离开。
所长一路哭的捣不上气,一遍遍对养父说对不起兄弟把孩子交给自己。
那时张勇刚把目标人物送回队里,就接到了弟弟同事打来的电话,对方只说弟弟病危让他快点到家。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对方挂断了……
他跟队长借了车,脚踩油门开了半个小时。越接近家门口越感觉事情不对,所里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几乎全都来了。门外还有邻居在围观。听到汽车声,所有人让开一条路。
那是让他最痛苦最难受的一幕深深印在脑子里,半年后他受伤晕晕乎乎看到面前有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不知过了多久见到人,可当他追上那个人问这是什么地方时,才发现那个人灰着脸是他追凶时击闭过的坏人之一。
“哥。晚上咱们去哪聚餐啊?”
“当然是吃小罗齐最喜欢的火锅啦!但是你的手,吃辣的能行吗?会不会严重啊?”
罗齐举起包了好几圈纱布的右手,刚刚忍痛挑完玻璃碎渣被酒精冲洗疼麻的地方,有些沮丧的噘着嘴嘟囔。
“该吃吃该喝喝,大男人绝不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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